我是传说中出国留学的白月光。
好友告诉我,我青梅竹马的邻居找了个我的替身。
我本来没当回事。
直到过年回国,餐桌上,邻居妈妈又一次以开玩笑的口吻问我:“我的准儿媳妇要什么时候嫁到我们家来啊?”
我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竹马,笑着把问题丢给他:“阿姨问你呢,刚刚在门外跟你亲得难舍难分的那位,她的准儿媳妇,要什么时候嫁到你们家去啊?”
在意大利留学三年。
又是一年春节,我临时决定请假回国过年。
过程很是曲折。
我先是熬了几个大夜,把所有的课题资料全部完成,又托室友一起把我的行李箱扛到机场,历经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转了两班地铁,这才终于来到家楼下。
我家是位于大学里的老式居民房,没有电梯,即便行李箱再重,我也只能硬扛着一点点往上爬。
结果刚走上二楼,还没拐过弯,就听见上面的楼道内有奇怪的声音。
动静很熟悉,有人在接吻。
我意识到,我回家的时间不太对。
而且更不巧的是,这栋楼上上下下我都认识。
为了避免等下发生尴尬的相遇,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决定在原地等这对小情侣亲完再上去。
低头静音刷了十几个视频,楼上一点结束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多了一些轻柔零碎的呜咽。
感情已经深厚到有些不顾路人死活的地步了。
要亲热回家亲去啊!
我心里直嘀咕,又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
直到我以为他俩要直接在楼道里办事儿的时候,接吻的声音才逐渐消失。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小雪这几天要回国了,你这些天别出门,就老老实实呆在公寓里。”
“她很敏锐,看到你肯定会生气的。”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刚到意大利的第一年,我因为各种琐事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才腾出时间与国内的好友向真通电话。
向真告诉我,谢星洲在学校里找了个我的替身。
我深感震惊。
谢星洲这人一向讨厌我,在听说我要报考外地的大学时,还跟我们共同的朋友说,希望我永远别回来碍眼。
向真拍着大腿跟我八卦:“谁知道是怎么个事儿呢,可能是没想到,你说的外地居然是国外的外吧。”
据她所言,在我出国不久后,有一次高中同学聚餐,大家聊天聊到一半,忽然就说起我出国留学的事情,谢星洲听得当场愣住,一脸不敢相信。
向真好奇得很:“你没告诉过他吗,要去意大利的事?”
我很是无奈:“我俩关系都差成那样了,怎么可能叭叭跑过去专门通知他?”
“难怪,”向真理解了,又马上继续道:“但接下来才是重点!”
她继续说,直到前不久,他们一群人又约着出去唱歌喝酒的时候,就见谢星洲带了个女生过来,侧脸和眼睛长得跟我特别像,只是看起来很内向,明显有些胆怯。
我安静地听着,只觉得荒谬至极,又怕人家就只是碰巧喜欢上一个跟我长得像的女孩,不敢做出评价。
但现在……
我往楼上走去,正好看见楼上拐下来一个女生。
擦肩而过时,因为戴着口罩,她没看到我的脸,我却把她的脸看了个真切。
红艳的嘴唇,迷离的双眼,失落的表情,还有零星布着吻痕的脖颈。
我忽然觉得反胃。
打开家门时,谢星洲他爸他妈都在我家。
他们听说我今晚回家,决定一起聚餐,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我妈问过我需不需要拒绝,我说算了,虽然我跟谢星洲闹得很僵,但你们大人没必要因为我们伤了和气。
谢阿姨看见我时,笑容满面:“我们的小美女终于回来啦。”
我微笑着被她牵进屋里,跟屋里几个大人问好。
谢星洲倒是不在。
“这小子,还在家呢,我现在就去叫他过来。”
行李箱被我爸接过,我妈拍拍我的肩膀,对谢叔叔说:“不是说星洲那孩子在忙创业的事情吗?不着急的,反正酒楼还没送菜过来,我们也没那么快开饭。”
于是谢叔叔便也没再管他,坐在我隔壁的沙发上,开始关心我在外留学时的生活。
抛开与我交恶的谢星洲,谢父谢母其实是很好的长辈。
我没有敷衍他们,对询问一一作答。
直到门铃响了才作罢。
我妈过去开门:“肯定是酒楼送菜来了,我去看看.......哎呀,星洲,怎么是你拿着上来了?”
“我去超市买饮料,回来时刚好在楼下碰上送餐员。”
我闻声抬头看向门口,恰巧撞上那道朝我投来的视线。
对视片刻,谢星洲朝我勾起嘴角:
“哟,舍得回来了?”
菜到了,人也齐了,我妈和谢阿姨开始热热闹闹地布置餐桌。
落座时,谢星洲被他妈赶到我对面坐下。
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很是令人烦躁。
又僵持了一会儿后,他率先开口:“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我本不想搭理他,可想到身旁坐着长辈,只好勉强对他掀了掀眼皮,挤出几个字:“挺好的。”
见我们有交流,谢妈妈高兴极了,忙跟儿子分享我刚刚跟他们讲过的留学琐事。
她讲的是我刚到意大利,被中介放了鸽子,差点只能去睡马路牙子的事。
谢阿姨一直希望我们能和好,总是在我们中间当沟通的桥梁。
“所以说,当初在国内上学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吗?”谢星洲嘴角含笑,对我说:“不过出去吃点苦也好,吃多了就知道家里有多好了。”
“正好,我有个兄弟,在博洛尼亚中国街有房产,我这两天去跟他拿钥匙,你以后就去他那里住吧。”
他还是这样,从小霸道惯了,总喜欢自作主张。
这样的态度不免让我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往事。
我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先是谢过他的好意,而后拒绝道:“不用了,我现在住得就很好。”
他没再说话,朝几位大人耸耸肩,笑中带着点无奈,像是在说‘你们看她又在闹脾气了’。
我懒得再应付他,低头夹了块鸡肉。
酒过三巡,因为我们而变得尴尬的氛围总算才又再一次火热起来。
我陪大人们喝了几口。
但因为酒量不好,读大学时也鲜少参加需要‘酒精’的聚会,所以只是小酌,不敢贪杯。
酒精上头的大人什么都聊。
我爸和谢叔叔聊国际局势,我妈和谢阿姨聊邻里八卦,我和谢星洲偶尔插上两句嘴,一时间倒也还算是其乐融融。
直到谢阿姨彻底喝上头,忽的扭过头来看我,半开玩笑地将话题往我身上引:
“我现在啊,什么都满足啦,就是不知道,我的准儿媳妇要什么时候嫁到我们家来啊?”
餐桌上的聊天声戛然而止。
我举酒杯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谢星洲。
他一言不发,就只是看着我,也没有开口岔开话题。
擦肩而过时,女孩狼狈的神态与失落的表情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再次袭来的那种反胃。
一股愤怒感油然而生。
我忽然就笑了,朝他抬抬下巴:“诶,”
我直接把问题丢给他:“阿姨问你呢,刚刚在门外跟你亲得难舍难分的那位,她的准儿媳妇,要什么时候嫁到你们家去啊?”
谢阿姨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是喜欢过谢星洲。
自有记忆起,我们就是对门邻居。
两家关系本就要好,再加上这栋楼里只有他是我的同龄人,其他大些的孩子都不乐意带我们玩,那会儿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玩伴。
我们曾经一起在楼下堆过沙子,手拉手去游乐园玩,甚至现在在我家的相册里,都能找到我们当时一起拍的大头贴。
更巧合的是,从上小学开始,我们就是同班,一直到初高中。
情窦初开之时,同班的女生们总打趣我们,说我们就是书上所说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那时候年纪小,脸皮薄,听见这些话就羞红了脸,连上课时都忍不住偷偷偏头去看谢星洲,心脏跳得飞快。
而谢星洲也从未否认过。
我们做尽了暧昧的事情,我也以为他是喜欢我的。
直到那天,我去谢星洲家里写作业,正好碰上他的亲戚们来做客。
见我从谢星洲房间里出来,几人都笑了,调侃他:“我们星洲已经知道,要把漂亮的媳妇好好藏在家里了啊。”
谢星洲没有说话,一脸平静的走出家门,却在关上门后转头看我,眼里含着浓浓的厌恶。
他开始指责我。
说我没有自己的生活,只知道整天缠着他,叫我以后少打扰他,他只会觉得我特别烦。
我听得当场呆住,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时,强烈的自尊心叫我几乎羞愤欲死。
那天我们不欢而散。
我开始自己上下学,下课了就和其他朋友凑在一起,生活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谢星洲就发生变化。
偶尔的家庭聚会,我们会为了维护表面关系而对话。
但时间久了,连我爸我妈也察觉到不对劲。
我没有选择隐瞒,一股脑将委屈全都说了出来。
他们最开始是不敢相信,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居然会对自己的女儿说这样话。
好在他们一直都信任我。
我爸我妈不希望我沉浸在失去友谊的悲伤中,问我要不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我想了想,说不然我去考雅思吧。
本就沉重的学业重上加重,时间被挤满了,我也腾不出空余再去伤春悲秋了。
到了高二,一直同班的缘分也断了,他在三楼我在四楼,我们彻底断了联系。
等再次听到谢星洲的名字是不久后,听说他追到了我们年级最漂亮的女生。
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明白,他当初那么急切想与我撇清关系的原因.
好友小心翼翼地看我:“松雪,你别伤心。”
我沉默片刻后只是笑笑:“恭喜他。”
回国第二天,与几位好友一同出行,在咖啡厅里歇脚时,我跟她们说起了昨晚的经历。
在我向谢星洲说完那句话后,说笑声戛然而止,餐桌上安静得可怕。
我看着他从微笑、惊讶、慌张,再猛地阴沉下来的脸,多年以来郁结于心的不满总算消散了一些。
谢阿姨的酒应该是醒了大半,她沉默了片刻后问道:“星洲谈恋爱了啊......”
我学着谢星洲刚刚的表情冲着他耸耸肩:“星洲你也真是的,谈恋爱了也不先跟家里说一声,害得叔叔阿姨操心。”
几人听到这,笑得直不起腰。
其中又以向真笑得最猖狂。
她说那么长时间没见,我居然变得那么阴阳怪气。
我两手一摊,直言自己是因为实在难以忍受。
只是回国过个年,没想到对谢星洲本就不好的印象又一降再降。
另一位好友灌了口咖啡,说:“幸好龙妙芙也跟他早早分了。”
龙妙芙就是当初谢星洲在高中时谈的女朋友。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他们那时候为什么会分手。
我偶遇过在角落里接吻的两人,也见过他们手牵手一起走出校园。
记忆里,他们好像挺恩爱的。
向真点点自己的脑袋,提醒我:“他们是在谢星洲知道你出国后分手的,你仔细想想。”
我:……
笑死,根本不用细想。
见我戴上痛苦面具,她们还要故意再恶心我一次:“哎呀,这就叫天降打不过青梅。”
我连忙插起薯条,一根根往她们嘴里塞,求她们放过我。
几人嘻嘻哈哈张开嘴,叼住我的送来的薯条。
只有向真没接过。
她沉思着,问我:
“你出国那么久,谢星洲就没有联系你吗?”
其实是有的。
就在我忙着入学材料,被意大利语折磨得心力交瘁的时候,有天下午忽然接到一通谢星洲打来的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很是诧异。
交恶后,我并没有删除他的联系方式,但也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联系我。
“喂,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
我又‘喂’了两声,始终没得到回复。
还以为误触了,我放下手机,准备挂断挂断电话。
这时扬声器里才有声音传来。
“小雪,是我。”
我问他:“有什么事吗?”
“我……”
他犹犹豫豫半晌,问我:“听说你去国外读书了?”
“嗯,”我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随手翻了一页书:“是的。”
他没有因为我的冷淡结束聊天,而是继续问道:“怎么忽然想去国外了?”
但我实在是没有与他寒暄的欲望,只好打断:“想来就来了,抱歉我现在还很忙,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电话那头的谢星洲愣住了。
他似乎是没想到我居然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隔了一会儿,他生硬地挤出了‘没事’两个字。
然后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没想到谢星洲还会过来找我。
敲门声响起时,我正在房间里和远在意大利的男友通电话。
家里的大人都出门走亲戚了,就剩我一个人。
我走出房间,看了眼门口的监控,是谢星洲。
他手里提着一个超大的透明塑料袋,里头是橘子。
记得我妈在出门前跟我说过,今天对门谢家会拿橘子过来。
我只好过去开门。
电话里,男友闻景宜还在向我索要中国产的番石榴糖作重逢礼物。
我打开门,嘴里一边跟闻景宜说着:“那我到时候再买一些回去,但你可不能多吃哦。”
他连连向我保证说:“我知道啦,这不是还有你监督我吗。”
听着电话那头闻景宜黏黏糊糊的声音,谢星洲猛的沉下脸:“你在跟谁通电话?”
我掀起眼皮看他,笑笑说:“我男朋友。”
空气一阵沉默。
电话里的闻景宜察觉到什么,问我:“你要去忙了吗?”
“只是有邻居过来了而已,”我跟他解释了一句,又催他去睡觉:“都那么晚了,你快睡觉,等你起床了再聊。”
道过晚安,我挂断电话。
谢星洲不可置信地问我:“你怎么能在国外交男朋友!?”
我继续摆弄着手机,给向真发去一条消息。
然后才抬起头重新看他:“你不知道?哦对,我把你设置成仅聊天了。”
我一脸平静地给他扎刀子:“谈恋爱还能为什么,因为两情相悦啊。”
谢星洲被我的话刺得一脸受伤。
我装作没看见,把话题转到主线任务:“是阿姨让你过来送橘子的是吧,辛苦了。”
你现在送到了,可以回去了。
我控制住自己咽下后半句话,伸手去接袋子。
不想谢星洲把手往后一藏,躲过了我的动作。
我:……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耐烦。
问他:“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觉得我话里话外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
但谢星洲就像听不懂一样,又把手往后背躲了躲,还往后撤了一步,似乎是想确保我碰不到橘子。
接着他问我:“上次在楼下,你听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