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尘蜷缩在剑坪旁那棵百年柏树的枝桠间，粗糙的树皮硌得他肋骨生疼。
他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凝结成霜，挂在冻得通红的鼻尖上。
下方二十名内门弟子列成的剑阵正在演练"白虹贯日"，他们手中的精钢长剑在月色中连成一片银色涟漪，剑刃相击时发出清脆的铮鸣。
站在阵眼处的叶红菱今日换了条新的发带，银线绣的流云纹在她转身时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萧千尘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半块己经冻硬的红薯——那是他昨日帮厨时偷偷藏下的。
红薯皮上歪歪扭扭刻着前两式剑招的要诀，现在他又摸出那张泛黄的残页，借着月光对比剑阵中的招式。
"第三式，白虹贯日！
"林教习的呼喝声像鞭子般抽碎夜色。
所有剑尖同时指向东北方天枢位，但萧千尘敏锐地发现弟子们的呼吸节奏与残页记载截然相反。
当古卷上朱砂标注的气息应该沉入丹田时，那些内门弟子却都在提肩耸颈，活像一群被拎住后颈的鹌鹑。
"蠢货！
"林教习的藤鞭突然抽在最后排那个胖弟子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弟子一个踉跄，剑尖差点戳到前面人的后心。
"气走手少阳是这样走的？
"教习夺过长剑的瞬间，萧千尘看见他左手小指上的翡翠扳指闪过幽光——那是掌门亲传弟子才有的信物。
林教习的示范动作行云流水，萧千尘却看得浑身发冷。
教习每一次吐纳都与残页记载分毫不差，当剑锋划到"天泉"穴时，他分明看见有淡青色的气劲在刃口流转。
这绝不是普通教习该有的修为！
萧千尘用冻僵的手指掰开红薯，在内瓤上刻下刚才看到的运剑轨迹，红薯碎屑簌簌落在树下的枯叶堆里。
"树上！
"这声呼喊来得猝不及防。
萧千尘只觉右腿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低头看见一截雪亮的剑尖从小腿肚贯穿而出，将他死死钉在树干上。
温热的鲜血顺着树皮沟壑蜿蜒而下，滴进下方一个拳头大的树洞里。
里面冬眠的松鼠被血腥味惊醒，惊慌失措地窜出来，绒毛上还沾着他的血。
林教习跃上树枝时，萧千尘闻到了熟悉的沉香味——和那日赵三翻找的木匣里飘出的气息一模一样。
教习布满老茧的手指捏住他下巴，翡翠扳指硌得他颌骨生疼："杂役偷学剑法，按律当废经脉。
"拇指突然压上他喉结，"不过你若说出这残页的来历..."远处突然传来七声急促的钟响，在群山间荡出诡异的回声。
林教习面色骤变，拔剑时带出的血珠溅在萧千尘脸上。
二十名弟子如受惊的雁群般冲向剑阁方向，有个瘦小弟子慌乱中甚至踩掉了前面人的靴子。
萧千尘从三丈高的树上栽进落叶堆里，腐殖土的气味混着血腥冲进鼻腔。
他哆嗦着摸向腿上的血洞，却发现沾染鲜血的残页正在月光下浮现出暗红色字迹——"逆呼吸法，见真章"。
这行小字下方，原本模糊的经络图上突然清晰显现出七条诡异的运功路线，每条都与他熟知的周天循环相反。
东边天空突然亮起五道血色烟柱，像巨兽的爪痕撕开夜幕。
萧千尘瞳孔骤缩，这是护山大阵被破的警报。
他挣扎着爬起来时，看见剑阁方向的夜空己被映成暗红色，隐约有金铁交鸣之声随风传来。
那半块刻满剑招的红薯从怀中滚落，在血泊里慢慢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