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谐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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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苏听晚己经站在修复室门口。

她习惯提早两小时到馆,享受这座百年建筑最安静的时光。

钥匙刚***锁孔,她的手指突然停住——门缝下方透出的光线显示里面有人。

她后退半步,右手摸向包里的振动警报器,同时左脚踏了踏地板。

实木地板传来的震动反馈告诉她,里面只有一个体重约75公斤的男性,正站在她工作台右侧。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早啊,苏老师。

"一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把车钥匙,"我猜你喜欢喝黑咖啡,不加糖。

"苏听晚的目光从他脸上滑到他手中的星巴克纸杯,又移回那张被娱乐杂志称为"古典乐坛最性感下巴"的脸上。

傅沉舟真人比照片更令人不适——他眼角微微下垂的弧度刻意营造出无辜感,但瞳孔里闪烁的精光暴露了算计。

"私人修复室不对外开放。

"她绕过他走进去,将包挂在指定挂钩上,动作精确得像在执行某种仪式。

傅沉舟跟着进来,顺手带上门:"陈馆长没通知你?

那张宋代松风琴我提前送来了。

"他指了指角落里的琴箱,"实在等不及看你怎么让它重获新生。

"苏听晚戴上工作镜,没接他的话。

开箱前她先用手帕擦拭了台面,然后才小心地掀开琴箱。

一张布满断纹的仲尼式古琴��静躺在丝绒衬里上,琴额处镶嵌的螺钿己经脱落大半。

"明代重修过岳山,清代补过漆灰。

"她指尖悬在琴面上方一厘米处游走,突然停在第七徽位,"这里有个暗伤。

"傅沉舟凑过来:"怎么可能?

我找三位专家鉴定过,都没发现...""因为你们都用眼睛看。

"苏听晚从工具架上取下一盏紫外线灯,打开后照射琴面。

灯光下,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纹沿着木纹延伸,"琴体内部结构损伤,振动频率会有0.3%的偏差。

"傅沉舟的眉毛挑了起来:"你能听出0.3%的频率差?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失言,迅速补充,"我是说,通过助听器..."苏听晚摘下助听器放在一旁,双手捧起古琴,将琴底轻轻贴在自己喉部。

她闭上眼睛,用指甲在龙池处叩击三下,停顿,又叩击两下。

喉结处的震动通过骨骼传导至听觉神经,在她脑海中勾勒出琴体内部的损伤图。

"不是暗伤。

"她睁开眼,"是刻意隐藏的修复痕迹。

有人打开过这张琴。

"傅沉舟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放下咖啡杯时洒了几滴在袖口,但他似乎没注意到:"能看出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最近五十年内。

"苏听晚将琴放回台面,突然盯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对这张琴这么紧张?

"阳光从东窗斜射进来,在傅沉舟睫毛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他嘴角重新挂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毕竟是我曾祖父的收藏,总怕被你们博物馆的专家说成赝品。

"苏听晚的指尖在台面上轻敲两下。

她在说谎——这个认知清晰得如同紫外线灯下的裂纹。

但她只是点点头,转身去拿修复工具。

"咖啡要凉了。

"傅沉舟把杯子推过来。

苏听晚瞥了眼杯口的口红印——不是星巴克店员那种规整的涂抹,而是某个女人随意留下的唇印。

她推开杯子:"工作时间不进食。

""真是遗憾。

"傅沉舟自己喝了一大口,"我本来想聊聊你父亲,《无声之弦》里关于唐代减字谱的解读很精彩。

"苏听晚手中的镊子"当"地碰在金属托盘上。

她背对着他,肩胛骨在米色衬衫下绷出锐利的线条:"傅先生,如果你想通过我接近苏教授,不如首说。

""叫我沉舟就行。

"他绕到她面前,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苏听晚父亲与一位老人在古琴前的合影,"这位是我外公,三十年前和你父亲是至交。

他们合作创作过一首《听雨》,可惜琴谱失传了。

"苏听晚的视线在照片上停留片刻。

父亲年轻时的面容让她喉咙发紧——那时候他还会用手语给她讲睡前故事。

"所以?

""所以这张琴里可能藏着《听雨》的线索。

"傅沉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帮我找到它,听澜文化可以赞助你独立工作室。

"苏听晚挣脱他的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动作像是在进行某种消毒程序:"第一,博物馆文物不得用于私人研究;第二,我不接受交易;第三,"她指了指门口,"请离开。

"傅沉舟没动。

他靠在工作台边,从琴箱夹层抽出一份文件:"看看这个再决定?

听澜准备收购城南那家儿童听力康复中心,如果你合作..."苏听晚猛地抬头。

那家康复中心是她失聪后第一个学会读唇语的地方。

"卑鄙。

"她嘴唇几乎没动,但每个字都像刀片。

傅沉舟假装没听见。

他随手拨了下台面上的古琴弦,刺耳的"铮"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突兀:"奇怪,你明明听不见,为什么对声音这么执着?

"苏听晚摘下手套,从墙上取下电子写字板快速书写:”声音不只是听觉。

这张琴经历过火灾,它的灰胎里有三位琴师的指纹。

龙池两侧的磨损来自一个左撇子乐师的长期弹奏。

纳音处的漆灰中混着长安柳树的花粉——它被制作于春季,有人在树下为思念的人弹过《幽兰》。

“傅沉舟读完,脸上的轻浮渐渐褪去。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苏听晚抬手制止。

她继续写道:”你外公没告诉你吗?

真正的音乐家是用这里听的。

“她点了点自己心口,又指向他左胸。

一阵沉默。

傅沉舟低头看着琴,突然用指节轻叩琴轸。

令人惊讶的是,苏听晚同时转头看向那个位置——她通过台面震动感知到了敲击点。

"有意思。

"傅沉舟轻声说,这次没有那种表演性质的夸张口型。

他慢慢旋开琴轸,从轴孔里抽出一小卷泛黄的纸。

苏听晚倒吸一口气。

那是半页极其古老的减字谱,开头三个音符被虫蛀得残缺不全,但隐约能辨认出左侧批注”听雨“二字。

"看来我们找到共同语言了。

"傅沉舟将纸卷放在她手心,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掌纹,"合作愉快?

"苏听晚攥紧纸卷。

阳光此刻移到了傅沉舟脸上,照出他瞳孔里罕见的认真神色。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纨绔子弟的面具下,藏着某种她熟悉的东西——那种失去重要之物后的空洞感。

振动提示器突然响起。

小林发来消息:”突发!

董事会正在讨论将古乐部外包给听澜文化,陈馆长压不住了!

“苏听晚抬头,发现傅沉舟正盯着她手机屏幕。

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复那种漫不经心的笑:"看来我爸行动比我想的快。

""什么意思?

"苏听晚打字转语音。

傅沉舟耸耸肩:"简单说,听澜需要博物馆的古乐修复技术专利,而我觉得首接合作比收购更体面。

"他指了指那张琴,"所以找了这么个借口接近你。

"苏听晚感到一阵眩晕。

她早该想到的——哪有什么偶遇,全是精心设计的商业陷阱。

她抓起助听器戴上,声音世界重新涌入:"出去。

""我们可以谈条件...""出去!

"这次她喊出声来,声音在寂静多年的听觉神经上刮出灼热的痛感。

傅沉舟举起双手后退,在门口停顿:"那张琴谱对你父亲很重要。

他找它找了二十年。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插在门缝,"想通了联系我。

"门关上后,苏听晚跌坐在工作椅上。

她展开那半页琴谱,在紫外线灯下仔细查看。

边缘处有个几乎磨灭的印章痕迹——不是傅家的收藏印,而是她父亲年轻时用过的"怀瑾"私印。

窗外,一群鸽子扑棱棱飞过。

它们的振翅声在苏听晚的助听器里变成模糊的嗡鸣,像是遥远时空传来的、被遗忘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