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三次核对手中的地址——梧桐巷17号,一栋隐匿在老城区深处的三层公寓。
那张神秘出现在她厨房的照片背面,用褪色墨水写着这个地址,字迹与她父亲如出一辙。
桑宁抬头看向这座砖红色建筑。
三楼最右侧的窗户透出微弱灯光,窗帘上偶尔闪过人影。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生锈的铁门。
楼道里弥漫着陈旧纸张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桑宁轻手轻脚地爬上楼梯,木质台阶在她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来到301室门前,她发现门虚掩着,一道金色光线从门缝中渗出。
"我知道你会来。
"齐岳的声音从室内传来,惊得桑宁差点跳起来。
她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忘记了呼吸。
整个公寓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时钟——老式挂钟、复古座钟、电子闹钟、沙漏,甚至还有天文仪器般的复杂装置。
它们风格迥异,却有一个共同点:全部停在3点18分。
"欢迎来到我的时间监狱。
"齐岳站在房间中央,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
他手里拿着一个老式怀表,盖子开着,指针同样静止在3:18。
桑宁走进屋内,随手关上门。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时钟,注意到每个钟面上都标注着不同的日期。
"这些是...""我生命中的3:18。
"齐岳轻声说,"每一次循环,我都会增加一个时钟。
这是第87个。
"桑宁走近最近的一个木质挂钟,看到钟面下方刻着"2002.10.18"。
她突然想起《时间褶皱》的出版日期正是2002年10月。
"你...真的被困在时间循环里?
"齐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向房间角落的一台老式留声机。
他放下唱针,一段小提琴曲缓缓流淌而出——萨***蒂的《流浪者之歌》,忧伤而狂放的旋律立刻充满了整个空间。
"这首曲子时长正好是8分42秒。
"齐岳说,"在我的第一个循环里,我听了137遍。
那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疯了。
"桑宁注意到他的用词——"第一个循环",而不是"第一次"。
她走向沙发,小心翼翼地坐下。
"所以《时间褶皱》里写的都是真的?
那些关于时间褶皱和记忆回廊的理论?
""小说只是隐喻。
"齐岳在她对面坐下,"真相要复杂得多。
你知道为什么是3:18吗?
"桑宁摇头,却突然想起自己总是在这个时间惊醒的噩梦。
"这是时间裂缝出现的时刻。
"齐岳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蓝色,"就像一张纸被折叠后,墨水会渗透到另一面。
3:18就是那个折叠点。
"他站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相册,翻开其中一页递给桑宁。
照片上是年轻的齐岳和她父亲站在一个巨大的金属装置前,两人都穿着白大褂。
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1992年。
"你父亲是时间物理学的先驱。
"齐岳说,"我们当时在圣玛丽亚疗养院地下实验室进行一项实验。
那天正好是...""5月18日。
"桑宁脱口而出,随即惊讶于自己的首觉。
齐岳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记得。
""不,我只是..."桑宁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闪过几个碎片般的画面——刺眼的蓝光、尖锐的警报声、父亲焦急的面容。
她摇摇头驱散这些幻象,"我只是猜的。
""没有巧合,只有尚未揭示的因果。
"齐岳合上相册,"城市里最近发生的异常事件,你都注意到了吗?
"桑宁想起这几天新闻里报道的怪事:城东老宅的镜子集体破裂、图书馆的书籍页码自动重排、动物园的动物集体面向北方长啸...这些都被专家解释为集体癔症或自然现象。
"它们不是孤立的。
"齐岳走向窗边,拉开窗帘。
雨己经停了,月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时间正在崩塌,就像老房子的地基。
那些事件是裂缝出现的征兆。
""为什么是我?
"桑宁终于问出这个困扰她多日的问题,"为什么选中我来帮你?
"齐岳转过身,月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朦胧光晕:"因为你父亲是唯一成功穿越过时间褶皱的人。
而你..."他停顿了一下,"你继承了他的天赋。
"桑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林玥来电"。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你在哪?
"林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我去了你家,你不在。
那个疯子作家也不在书店——别告诉我你和他在一起!
"桑宁看了齐岳一眼:"我在...收集资料。
""资料?
"林玥冷笑一声,"听着,我刚查到更多关于齐岳的事。
2002年他不仅失踪了,警方档案显示他最后被看见时正在圣玛丽亚疗养院纵火。
那场火烧死了三个人,桑宁!
"桑宁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这不可能...""还有更不可能的。
"林玥压低声音,"火灾现场发现的尸体中,有一具的身份鉴定是...你自己查查我发给你的照片吧。
"电话挂断了。
几秒后,桑宁的手机收到一张泛黄的报纸扫描件——2002年10月19日的《晨报》,报道圣玛丽亚疗养院火灾的新闻。
在模糊的现场照片角落,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被抬上救护车,而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面容清晰可辨。
那是八岁的桑宁。
"这...这不可能。
"桑宁的手开始发抖,"2002年我根本不在这个城市!
我和妈妈住在...""广州外婆家。
"齐岳平静地接话,"我知道。
但时间己经混乱到开始混淆记忆和现实了。
"他走到桑宁面前,轻轻拿走她的手机放在桌上:"你朋友林玥是个聪明人,但她看到的只是表象。
那场火灾不是纵火,是一次失败的时空跳跃尝试。
至于照片上的小女孩...""是谁?
"桑宁抬头首视齐岳的眼睛。
"是你,也不是你。
"齐岳的声音几乎是一种叹息,"是另一个时间线上的桑宁。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
桑宁突然意识到,自从进入这个公寓后,她没有听到任何一个时钟的滴答声——它们全部静止,如同被封存的时光。
"我需要你的帮助,桑宁。
"齐岳伸出手,"不仅是为了解开我的循环,更是为了阻止时间完全崩塌。
下一个3:18即将到来,而这一次..."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门***打断。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别开。
"齐岳突然紧张起来,"这个时间不会有访客。
"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急促。
桑宁看到齐岳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是谁?
"她小声问。
齐岳没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向墙上的一个特殊时钟——这个钟的指针正在缓慢移动,不同于其他静止的时钟。
桑宁惊讶地发现,此刻时间是3:17。
"时间守望者。
"齐岳的声音低沉而紧绷,"他们找到我了。
"门铃第三次响起,同时伴随着沉重的敲门声。
整个公寓的时钟突然同时发出刺耳的报时声,指针疯狂旋转,全部指向3:18。
桑宁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齐岳扑向她,嘴唇开合似乎在喊着什么,但所有声音都被一种诡异的嗡鸣吞噬了。
然后,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