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窗户被几块木板封上了,几缕光线从缝隙里穿过,打在屋内唯一的床上。
床上面躺着一个人。
我轻手轻脚地挨近床边,因为身高限制,我看不到那人的面容。
他一动不动,好像没有声息。
房间没有任何动静,我思索了一瞬,随即后腿一蹬,跳上了床头的栏杆上。
我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消瘦,只剩下一个人形的女人。
比起人,她更像是一具尸体。
她那惨白且泛着青色的皮肤紧紧贴在脸颊上,颧骨突出,感觉不到丝毫的生命力。
蓦地,我听见角落传来一阵细弱的声响。
我看向角落,这才看到,那里有一个很小的人类,他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他几乎和那阴暗的角落融为了一体,若不是这动静,我都未发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我想,他那么小一只,应该没什么攻击性。
我跳下床栏,靠近了那个小不点。
他身上破布似的衣服脏兮兮的,头发有些长,不知有多久没有剪过了。
我来到了他并未穿鞋子的脚边观察他,那是非常瘦弱的小腿以及白得不正常的肤色。
他的脑袋埋在膝盖里,没有动静。
我甩了甩尾巴,去触碰他。
他似乎有所察觉,抬起了头。
我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啊,和床上躺的那个人一样纤弱,凹陷的脸颊,干裂的嘴唇,黯淡的眼神,浓密的黑发,额前的头发长得几乎要遮住眼睛,带着几分病态,显得有些阴郁,没有生机。
这房间里仅此两人,哦不,床上的那人似乎还没有了呼吸,这孩子就如同那个女人的遗物一般……他用那深海般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并未有动作和言语,眼里的沉郁仿佛永远都化不开。
我在这一刻突然感到好悲伤,在这里好像没人能够摆脱这可悲的命运。
在这里,那些大人尚可还有自保能力,那这孤苦无依的孩子就要这般可怜的死去吗……我用头去蹭了蹭他的小腿。
我想,我既无能为力为他改变些什么,但也可以如此陪伴着他。
一会儿,我突然感到头顶被一只手覆盖,脑袋被轻轻揉了一下。
这只手并不温暖,甚至是带着冷意的,但却有一种如被暖流包裹般的感觉西散开来。
我仰头蹭了蹭他那小小的手掌,不禁摇晃起了尾巴,甚至还想打个滚。
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类触摸呢。
“喵呜~”“你是来找吃的的吗?”
片刻,他说话了,声音稚嫩却很轻柔。
“喵。”
我不用吃饭的。
我来这世界之后,明明作为一个生物,却不会感觉到饥饿与口渴。
我不用进食,也意味着我不用夺食,因此在地下街也减去了许多麻烦。
我看了一眼幼童瘦削的脸庞,心中一动,转头走出了房间。
也许……我能为他帮上点忙。
外面的酒鬼们依然在大声喧哗着,旮旯里一桌人己经离开,盘子里还残留一些吃食。
我贴着墙壁走到那处,轻手轻脚地跳上桌子,叼起一个土豆就往回走。
“喂,有只猫来偷吃的!”
一个男人似乎看见了我,带着酒气的声音大声道。
糟糕,我心中暗道不妙。
“啊呀,偷吃就偷吃了,大惊小怪什么。”
我身躯一顿,不知道是否要逃出酒馆。
想起之前被人踹打的经历,就感觉腹部隐隐作痛了起来。
思索一秒,最终我还是决定不做停留,同时也不敢回去那间屋子,连累那个孩子就不妙了,我转头迅速跑向了屋外。
“还好”,他们没有追出来,我吁了口气,那群酒鬼好像并不把我这只猫当回事。
虽说如此,我还是有些忌惮,看了看这并不高的屋顶,决定去那里避一避,暂时先不做行动。
我先是跳上旁边的木箱子上,再顺势沿着窗台跳上了屋顶。
猫咪这点就是好啊,总归不会有人飞檐走壁来追杀我。
我静静地趴在屋顶上,怀里紧紧地抱着那颗蒸土豆。
同时观察着屋内的动静,我想寻一个好时机,再回去找他。
在残酷的地下街,没自保能力的弱小还是要多谨慎些的好。
等了一会,零星出来几个人,嘴里冒着一些奇怪的话,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这会,我又来到了那间屋子,他还在那个角落,抱着膝盖,低低地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他的身体好像蜷缩地更紧了些,看着格外可怜又无助。
“咚”我叼着土豆放在了他的脚边,用爪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紧接着用毛绒绒的脑袋去蹭他的小腿。
“啊……”他干涩的唇瓣张张合合,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发出声。
他垂眼看着我,眸光微动,伸出双手把我抱起来揽在了怀里。
随后他捡起蒸土豆,将其摆成两半,一半放到我的嘴边。
我不吃。
我一时间想要摇头,兀的又止住了这一太过人性化的动作,我用爪子把面前的土豆推开,表示自己不吃。
“喵。”
你吃。
他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便两手并用的开始大口吞咽着。
他应该很久没吃过饭了,我想。
“喵喵”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他当然听不懂猫话,但我仍不自主地问出了口。
…………“谢……谢你”他狂风似得吃完后,轻声说道。
那声音很弱很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喵呜”没关系的。
他的目光注视着我,一时静默。
他似乎是个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呢。
又或者是他不曾被给予过这般,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的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冰凉且瘦骨嶙峋的身体。
我不禁想,他这纸片似的单薄身躯能否在这狼窝虎穴一样的地下街存活下去呢?
浑浊不堪的世界里,他孑然一身。
孤独与痛苦,突然有些感同身受呢。
哈,我又想到那时的我,在那片墨一般的黑暗中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几近抓狂与崩溃。
和我如此相似的他,为何又能如此平静?
因为改变不了什么。
想到这个答案,我心中突然一抖。
我往他胸膛上埋了埋,想分给他一些温暖。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驻足在这里,我只是看着他,便再移不开双眼。
脆弱却又顽强得要命的生命吗?
…………一首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但他似乎并无没有出去的想法,吃完以后只是静静地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手一下接一下地抚摸我背部的毛发。
“喵~”有些舒服呢。
“呼噜呼噜”不知不觉,我缩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恍惚间,我感受到他似乎把脸埋到了我的毛发里,轻轻蹭了蹭。
从他鼻腔里呼出的温热的气息,落在我身上。
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