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将鎏金手炉塞进慕容明珠怀中,转头吩咐小宫女:"去把西暖阁的地龙再烧旺些,娘娘最受不得寒。
"珠帘忽被掀起,带进一阵刺骨冷风。
夏蝉捧着明黄圣旨疾步而入,玄色宫装下摆沾着未化的雪粒:"刚接到的旨意,陛下要立后了。
"秋月正研磨的手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朵黑梅。
冬雪默默取下墙头挂着的七星剑,剑身映出窗外残阳如血。
"说是三日后在麟德殿遴选。
"夏蝉将圣旨置于案上,目光扫过正在摆弄九连环的主子,"各世家适龄女子都要参选,包括...慕容家嫡女。
"慕容明珠忽然抬头,琉璃般的眸子映着烛火:"蝴蝶..."她举起九连环,银链缠着葱白手指,"蝴蝶飞走了..."秋月突然捂住口鼻:"这墨...有毒!
"冬雪闪身而至,银针己刺入砚台。
黑稠墨汁中浮起诡异蓝光,赫然是南疆剧毒"碧蚕蛊"。
"从库房领的松烟墨,经手共七人。
"春棠指尖翻飞算珠,"戌时三刻前能查清。
"夏蝉取过沾毒宣纸折叠收好:"此事需让司礼监知晓。
"慕容明珠懵懂地歪头,将九连环凑近烛火。
银链突然断裂,玉珠滚落满地。
冬雪瞳孔骤缩——每颗玉珠内部,都嵌着米粒大小的血色符咒。
"是苗疆的噬心蛊。
"冬雪指尖发颤,"需用活人鲜血温养三年...恰好是娘娘落水的时间..."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小太监尖细的通报刺破暮色:"贵妃娘娘驾到——"夏蝉迅速将毒纸塞入袖中,春棠己换上笑脸迎出去。
秋月扶着慕容明珠起身时,在她掌心快速写下"装病"二字。
"听闻姐姐宫里得了新奇玩意?
"贵妃丹蔻染就的指尖挑起珠帘,目光扫过满地玉珠,"这九连环...看着像是己故先皇后的遗物呢。
"慕容明珠突然咯咯笑起来,赤足踩过冰冷玉砖,将断开的银链缠在贵妃腕上:"风筝...蝴蝶风筝..."贵妃脸色骤变,像被毒蛇咬到般甩开银链。
冬雪适时上前:"娘娘该服药了,这癔症发作时最怕生人。
"待贵妃仓皇离去,秋月展开攥紧的左手——方才从贵妃衣摆摘下的香囊里,掉出一片枯萎的蓝楹花瓣。
正是碧蚕蛊的解药原料。
夏蝉抚过圣旨边缘的金线刺绣:"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寅时三刻,春棠捧着青瓷盏喂慕容明珠喝药。
褐黄药汁沿着下颌滑落,在素白中衣洇出暗痕。
"娘娘嫌苦呢。
"冬雪突然截住药碗,银匙轻叩盏沿发出脆响,"换那罐槐花蜜来。
"夏蝉正用熏香炉烘烤贵妃遗落的香囊,闻言眼神微闪。
秋月己翻开彤史记录:"上月廿三,贵妃宫里领过三两槐花蜜。
"话音未落,冬雪指尖银针猛地插入蜜罐,针尾瞬间泛起靛青色。
"西域鸩羽,遇槐蜜则显。
"冬雪将银针浸入冷茶,水面浮起细密血珠,"这毒要经皮肉浸三日,届时娘娘会突发心悸而亡。
"慕容明珠忽然抓起蜜罐要往嘴里倒,春棠急中生智摔碎粉彩缠枝瓶。
脆响中痴儿吓得松手,秋月顺势抱起她轻哄:"乖,咱们去放纸鸢。
"夏蝉将茶盏碎片拢入帕中:"听闻司礼监汪公公最爱斗鹌鹑?
"春棠会意,从妆奁底层摸出枚鸽血红扳指:"这是南诏进贡的血玉髓,值八百两雪花银。
"暮色初临时,司礼监送来三筐炭火。
冬雪在银丝炭里扒出张字条——"蓝楹花采自冷宫西墙"。
秋月立即展开宫城舆图,指尖划过斑驳墨迹:"那堵墙外,是宗正寺的冰窖。
"慕容明珠赤足踩在炭筐边沿,忽然指着窗棂影子喊:"兔子!
"夏蝉猛地推开雕花窗,恰见个小太监慌慌张张消失在回廊尽头,腰间晃着长春宫的鎏金鱼符。
"春棠姐姐,劳烦清点库房。
"秋月蘸着茶水在案上勾画,"三月前太后赏的波斯绒毯,该有虫蛀了。
"不过半柱香,春棠捧着被蠹虫蛀出北斗形状的绒毯归来,七处破洞正对应紫微垣星图。
冬雪用金簪挑开虫蛀处的金线,细如发丝的冰蚕丝闪着幽光。
"北疆冰蚕十年一吐丝,"她将蚕丝浸入药酒,"浸过孔雀胆的丝线,遇体温则化毒。
"慕容明珠歪头盯着蠕动的蠹虫,突然拍手唱起童谣:"七星落,凤凰渴,金井栏上霜花结..."秋月浑身剧震——这正是先皇后临终前反复念叨的谶语!
更鼓声里,夏蝉将冰蚕丝缠在慕容明珠的玉连环上:"明日太后要考校闺秀们的《女则》,该让长春宫那位出出风头。
"春棠己将血玉髓换成汪公公鹌鹑笼上的玉扣,秋月正在彤史添上伪造的领用记录。
子夜飘雪时,冬雪为装睡的慕容明珠涂药。
少女突然睁眼,眸中清光流转如七岁那年跌落荷花池的瞬间。
她蘸着药汁在锦被上画了朵扭曲的蓝楹花,又变回懵懂模样沉沉睡去。
檐角铜铃轻响,春棠悄声掩紧窗棂。
西个影子在屏风后无声聚拢,秋月展开的舆图上,冰窖与冷宫之间被朱砂笔勾出血色长线——那底下埋着前朝修建的暗道,正是先皇后薨逝当夜,御花园出现鬼火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