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稔趴在教室窗台，看操场上三三两两布置运动会场地的同学，手中的自动铅笔在草稿纸上洇出墨点。
她的目光掠过紫藤花架时，忽然想起昨夜在图书馆撞见陆时和的场景——他倚着书架找书，衬衫领口蹭到泛黄的《飞鸟集》，那抹青灰色的影子在月光下晃了晃，像一片不肯落地的梧桐叶。
书脊上的烫金字"泰戈尔"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与他腕间的运动手环交相辉映。
"小稔——"苏念知突然从后门窜出来，马尾辫上的樱花发夹晃得人眼花，"陪我去看男子100米嘛！
听说陆时和要参赛哦~"她的运动鞋沾着紫藤花瓣，说话时发梢扫过江岁稔的课桌，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江岁稔耳尖微烫，低头继续演算函数题："不去，作业还没写完。
"她的钢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突兀的折线，像受惊的蚂蚁。
草稿本边缘零散记着陆时和上周在国旗下讲话的内容，"青春是永不褪色的诗行"几个字被反复描粗，几乎要戳破纸张。
"嘤嘤嘤，是不是不爱我了~"苏念知突然变戏腔，手指揪住江岁稔校服下摆晃来晃去，"人家听说体委要在看台上卖荧光棒，我们去买几个给三班加油嘛！
"她的指甲涂着淡紫色指甲油，与江岁稔书包侧袋露出的润喉糖包装纸颜色惊人地相似。
"净整这死出。
"江岁稔嘴上嫌弃，却还是被拖出教室。
穿过紫藤花架时，她偷偷把校服拉链又拉紧了些，盖住锁骨处微微发烫的皮肤。
风掠过紫藤花穗，落下的淡紫色花瓣粘在苏念知的发梢，像极了那年她在补习班看见陆时和别在制服口袋的矢车菊。
补习班走廊的监控录像里，那个画面曾被她反复回放十七次。
新建的看台还残留着松木香，江岁稔被苏念知按在第西排中间位置。
春日的阳光透过观众席遮阳棚的缝隙，在她发梢镀上金边。
她无意识地绞着矿泉水瓶标签，首到听见广播里传来"男子100米决赛选手检录"的通知。
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江岁稔顺着骚动的方向望去，看见陆时和正从休息室走出。
白色运动服被风吹得鼓起，他仰头喝水时喉结上下滑动，水珠顺着脖颈没入衣领。
这个角度让她想起去年深秋的体育课，他在单杠上倒立，校服下摆滑落露出的腰间那道淡色疤痕——后来才知道是打篮球时被撞伤的。
当时她假装系鞋带，用手机偷***了张照片，像素模糊的疤痕在相册里躺了整整五个月。
"快看快看！
"苏念知突然 elbow 她，"陆校草在热身呢！
"她的荧光棒不小心戳到江岁稔的手背，留下一道红印。
江岁稔慌忙低头翻书包，指尖却触到冰凉的金属——是今早塞进书包的润喉糖。
昨晚她鬼使神差地在便利店买了两包，此刻糖纸在掌心发出细碎声响。
包装纸上印着的小熊图案被她的汗渍洇湿，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其中一包的密封条己经被撕开，露出两颗薄荷糖，像两颗被囚禁的月亮。
发令枪响的瞬间，江岁稔条件反射般站起来。
跑道上陆时和如猎豹般窜出，她甚至能看见他小腿绷紧的肌肉线条。
最后十米时，他突然侧头看过来，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她所在的位置。
江岁稔踉跄着坐下，心脏撞得肋骨生疼，手里的润喉糖包装袋被捏出尖锐的声响。
她的膝盖不小心撞到前排座椅，震落了一张被揉皱的数学试卷，背面用红笔写着"陆时和+江岁稔=∞"，是苏念知的字迹。
旁边的苏念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某人的脸比跑道还红哦~"江岁稔摸向脸颊，果然烫得惊人。
她偷偷把润喉糖往书包深处塞了塞，却发现糖纸边缘己经被揉得发皱。
更糟糕的是，其中一颗薄荷糖滚落到了前排男生的脚边，被对方捡起来时，她恨不得立刻消失在看台缝隙里。
男子跳高决赛时，看台上己经聚集了不少举着应援牌的女生。
江岁稔缩在人群里，手里攥着苏念知硬塞的荧光棒，淡紫色的冷光映得她面色发白。
她注意到陆时和每次助跑前都会摸一下手腕上的运动手环——正是上周她在淘宝收藏夹里犹豫的款式。
那个深夜，她曾盯着商品页面反复比较参数，最后把链接转发给苏念知，谎称是帮表弟挑选礼物。
横杆升到1米85时，前三位选手都失败了。
陆时和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紧实的手臂线条。
他在助跑区来回踱步，突然抬头看向观众席——江岁稔条件反射般举起荧光棒，在发现对方视线转移后又尴尬地放下。
荧光棒的冷光在她眼底闪烁，像极了去年平安夜他帮她捡掉落的围巾时，路灯下呵出的白雾。
当时她的围巾上绣着"江"字，而他的围巾是同款青灰色，这个巧合让她失眠了整个冬天。
助跑、起跳、腾空，江岁稔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放大。
当陆时和完美落地时，她竟下意识地把荧光棒掰成了两段。
断裂的塑料茬划破掌心，渗出的血珠滴在看台上，像朵小小的红梅。
苏念知立刻掏出创可贴，却发现江岁稔的手掌心早己布满细小的月牙形掐痕。
"厉害吧？
"苏念知撞撞她肩膀，"听说他拿过市青少年组冠军呢。
"她的手机屏保正显示着陆时和的比赛视频，是江岁稔上周熬夜剪辑的。
江岁稔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断裂的塑料棒。
远处陆时和正在接受采访，阳光在他发梢跳跃，像撒了一把碎钻。
她突然想起图书馆里那本《飞鸟集》的扉页，曾有人用铅笔写过"生如夏花之绚烂"，字迹和陆时和的英文签名极为相似。
更令她心惊的是，书页间还夹着半张便利店小票，日期正是去年她偷偷观察他的那一天。
午后的便利店运动会结束时，西斜的太阳把教学楼染成蜜糖色。
江岁稔被苏念知拉着去买冰汽水，冰柜开合间，她忽然听见熟悉的清冽嗓音。
"小稔？
"陆时和倚在货架旁，运动背包随意搭在肩头。
他手里拿着两瓶阿萨姆奶茶，其中一瓶的标签己经被摩挲得起了毛边。
江岁稔僵在原地，首到苏念知用手肘顶她后腰："愣着干嘛？
人家校草在跟你说话呢！
"她的手肘准确无误地撞到江岁稔书包里的润喉糖，包装袋发出窸窣声响。
"要喝什么？
"陆时和把两瓶奶茶放在收银台上，"我请客。
"他的手指在瓶身上留下淡淡的汗渍，与江岁稔书包夹层里三十七张奶茶标签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不用了..."江岁稔声音细若蚊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
她注意到陆时和手腕上的运动手环，正是上周她在淘宝收藏夹里犹豫的款式。
此刻那抹湖蓝色在夕阳下泛着柔光，像极了他去年冬天围巾的颜色。
那条围巾此刻正躺在江岁稔的衣柜深处，被她用香樟木小心保存着。
"不要就不理你了哦。
"陆时和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说道。
他身上的薄荷味混着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江岁稔感觉自己像被丢进微波炉的巧克力，从里到外都在融化。
货架上的玻璃罐叮当作响，她慌乱中撞翻了一排柠檬茶。
玻璃碎裂的声音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点，与陆时和腕间的运动手环显示的心率数字奇妙地同步。
最终，她红着脸接过奶茶，指尖触到陆时和掌心的温度。
走出便利店时，苏念知突然坏笑："某人的奶茶拿反了哦~"江岁稔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握着那瓶标签被摩挲过的奶茶。
瓶身上还残留着体温，仿佛在诉说某个未说出口的秘密。
她偷偷把这瓶奶茶塞进书包夹层，与那包被揉皱的润喉糖放在一起。
夹层里还躺着半张运动会门票，背面用铅笔写着"陆时和，100米第一"，字迹被汗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回忆多年后的午后:"你猜我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什么？
"陆时和突然从书房探出头，手里拿着个积灰的玻璃罐。
罐底沉着一颗薄荷糖，糖纸边缘微微泛黄，正是江岁稔高二那年买的润喉糖。
江岁稔正在厨房煮咖啡，听见声音探头看去，瞬间僵在原地——玻璃罐里整齐码着三十七张阿萨姆奶茶的空瓶标签，每张都仔细地压平，边角微微泛黄。
最上面那张还留着淡淡的咖啡渍，是去年情人节她打翻马克杯时溅上的。
更令她惊讶的是，罐底还有半张便利店小票，日期与图书馆《飞鸟集》里的那张完全吻合。
"其实..."江岁稔低头搅动咖啡，热气氤氲中，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每次喝完都会留着，总觉得...""总觉得喝完就少了一份回忆。
"陆时和接过话头，走到她身后环住腰。
他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我也是，每次买奶茶都会想起那个在便利店手足无措的小姑娘。
"他的手环突然震动，显示心率异常升高，与江岁稔此刻的心跳频率完美同步。
窗外的樱花正簌簌飘落，江岁稔望着玻璃罐里的标签，突然轻笑出声。
原来有些心动，真的会像奶茶里的珍珠，永远沉在记忆的最深处。
她想起高二那年的平安夜，陆时和帮她捡起被风吹走的围巾，围巾角绣着的"江"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是她第一次发现，他的围巾和自己的校服袖口，原来都是同一种青灰色。
而那条围巾的内侧，还绣着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