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网膜残留着被强光灼烧的惨白,他尝试转动脖颈,却发现被皮革束带固定着。
后脑勺紧贴着某种冰凉的曲面,金属特有的腥锈味钻进鼻腔,这让他想起云霄宗地牢里的玄铁锁。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敲击声。
他费力地侧过眼球,透过玻璃舱门看见林浅正在操作台前敲打黑色方盒,那些凸起的字符让他想起河图洛书的排列规律。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女人手边那卷发黄的纸页,上面歪歪扭扭描画着人体经脉图。
检测舱突然震动起来,无数道绿光扫过全身。
萧云浑身肌肉绷紧,那些光线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得他檀中穴阵阵发麻。
正当他试图运转周天抵御时,头顶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声,圆环状的金属箍缓缓降下,悬停在眉心三寸处。
林浅的脸突然出现在观察窗外。
她对着通话器说了句什么,萧云只看见她淡粉的唇瓣开合,却完全听不懂音节的含义——这比面对魔修摄魂咒更令人焦躁。
他张口想用宗门密语传音,却发现声带像被砂纸磨过般嘶哑。
"放松,这是脑部断层扫描,不会疼。
"女人的声音经过电子设备转化后更加怪异。
萧云感觉到金属箍开始旋转,某种无形的力量渗透天灵盖。
他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碎片:三百年前的诛魔阵、现代街头的车流,还有林浅腕间胎记渗出的血珠。
"停!
快停下!
"他嘶吼着挣扎,束带在手腕勒出血痕。
检测舱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林浅冲进来按住他肩膀:"别乱动!
扫描仪对金属异物敏感,你脑中有个钙化点——"话音未落,萧云突然剧烈干呕,暗红的血渍溅在女人白大褂上。
走廊里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三名护工撞开门时看到的是满地狼藉——萧云蜷缩在检测舱角落,束带断成几截散落在地,林浅正用纱布按住他迸裂的虎口,血滴在CT机上蚀出细小的凹痕。
电击棒捅过来的瞬间,萧云本能地扣住护工脉门,却发现对方体内空空如也。
这些凡人连最基本的丹田之气都没有。
他迟疑的刹那,电流己窜遍全身。
这次他记住了不能显露功法,硬生生用肩胛骨接下三记电击。
他们给他套上拘束衣时,萧云没有反抗。
粗粝的帆布摩擦着溃烂的伤口,将他捆成倒置的蚕蛹。
林浅追着转运床跑出两步,又折返回来捡起地上带血的纱布——暗红血珠在医用纱布上竟凝而不散,像极了水银的质感。
禁闭室的白墙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萧云数着通风口的铁栅栏调整呼吸,这里的"阵法"比检测室更诡异——西壁涂着隔绝灵气的涂料,连窗外的月光都是人造的。
他用舌尖舔开拘束衣领口的魔术贴,听到走廊尽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铁门上的小窗被推开,半张稚嫩的脸挤在洞口。
是个穿条纹病服的少年,嘴里叼着半块巧克力。
少年眯眼打量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根粉笔,在走廊地面画起来。
萧云勉强支起身子,看见少年画的是幅歪斜的星图,北极星位置标着个狗头。
少年突然把粉笔抛进来。
萧云下意识用脚尖接住,旋转的粉笔在瓷砖上划出半圆。
少年激动地拍打铁门,含糊不清地喊着某个音节。
萧云模仿着对方的口型发出声怪异的咕噜,少年却笑得前仰后合,口水滴在星图上晕开了天狼星的位置。
第二天来送餐的护工踩到粉笔痕迹险些滑倒。
萧云趁机观察对方佩戴的腰牌,上面的符号与林浅胸前的银牌相似。
他试图用指尖在床板上临摹符号,却听到门外传来争吵声。
林浅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怒气:"我说过不能用丙泊酚!
他的肝酶指标——"铁门吱呀打开时,萧云正用粉笔在墙上描摹河图洛书。
林浅的视线扫过那些图形时瞳孔微缩,她从公文包抽出张泛黄的拓印纸展开在萧云面前:"这是医院地下室挖出的明代残碑,能看懂吗?
"萧云的指尖抚过拓印上的云纹,那些断裂的笔画分明是云霄宗入门剑诀的起手式。
但他刚要开口,就听见走廊传来刺耳的尖叫。
林浅冲出去时,白大褂带起的风掀开了拓印纸背面,露出某位院领导的签名。
声音来源是昨天的少年患者。
他正疯狂抓挠自己的手臂,在瓷砖上磨得血肉模糊。
林浅按住他时发现少年指甲缝里嵌着巧克力包装纸,萧云透过铁门缝隙看见少年后颈有块硬币大小的红斑,形状与建筑工人耳后的青斑如出一辙。
夜间查房时,林浅带来了语言学家。
对方戴着圆框眼镜的教授试图用中古汉语与他交流,萧云听出那是宋代官话的变种,勉强能懂两成。
当教授问到"可有亲属"时,他蘸着水在床板上写下"云霄宗"三个篆字。
教授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这名字出现在明代地方志的邪教名录里。
"林浅用棉签采集他口腔黏膜时低声说了句"小心摄像头"。
萧云这才注意到天花板角落的红点,每五息闪烁一次,与禁闭室铁栅栏的闪烁频率完全相同。
第七天夜里,萧云被尿意憋醒。
发现拘束衣的绑带松了,他贴着墙根摸向厕所,却在拐角听见压抑的***声。
杂物间虚掩的门缝里,两个护工正在分赃,其中一人手里攥着串翡翠念珠——萧云认出那是建筑工人被送医时戴着的。
他故意踢翻走廊的垃圾桶。
护工惊慌失措地冲出来时,念珠掉在地上。
萧云假装癫痫发作滚过去将念珠压在身下,翡翠触到掌心的瞬间,他感觉到微弱的灵气波动——这串被盘磨得温润的珠串里,竟封存着半道驱邪符。
次日放风时间,萧云蜷在庭院角落晒太阳,用念珠在地面排列卦象。
忽然有道阴影笼罩过来,是那个画星图的少年患者。
少年蹲在他面前露出诡异的微笑,嘴角咧到不自然的弧度,然后猛地抓起翡翠念珠吞进喉咙。
人群骚动起来。
少年被按在地上洗胃,萧云隔着玻璃看见林浅举着X光片——念珠在胃部轮廓里闪着幽光,更可怕的是片子上少年脊柱附近有团阴影,像条盘踞的蜈蚣。
当夜暴雨如注。
禁闭室的通风口灌进腥湿的风,萧云用粉笔在墙面画出完整的周天星图时,铁门突然洞开。
林浅浑身湿透地跌进来,她白大褂上沾着泥浆,手里紧攥着半块残碑:"快走!
他们要把你转去黑机构!
"走廊警报声炸响的瞬间,整层楼的灯光突然熄灭。
萧云在黑暗里听见无数铁门开启的声音,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中有个格外沉重的,正在向他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