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珊瑚色的指甲敲了敲我工位上的多肉盆栽，叶片上未干的水珠滚落在贴着”约克大学“贴纸的笔记本电脑上。
“小金啊，”她弯腰时耳坠晃出细碎的光，“听说你昨天又去相亲了？
现在的海归小姑娘都这么恨嫁？”
茶水间传来此起彼伏的闷笑，打印机咔咔吐出的A4纸遮住了我发烫的耳尖。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季度报表，光标在“应收账款”那栏不断闪烁：“李姐，能麻烦把上季度市场部的报销单据给我核对吗？”
“哎哟，咱们约克大学的高材生连这点小事都要麻烦前辈？”
她甩开波浪卷发转身就走，香奈儿套装下摆扫翻了我的马克杯。
褐色液体在报表上洇开时，我盯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晚赵律师用银质餐刀切牛排的样子。
那位红圈所的精英律师也是这样，慢条斯理地把我的履历切成规整的小块：“金小姐在加拿大学的是艺术管理？
现在做财务分析不会吃力吗？”
他推金丝眼镜时，腕表在烛光下闪过冷冽的光，“听说你们这代留学生都爱到处旅游？”
此刻我机械地擦拭着键盘，行政部小陈偷偷塞来的纸巾带着薰衣草香。
张经理办公室的百叶窗突然拉开一道缝，我慌忙把泡烂的报表团成球扔进废纸篓——那上面用荧光笔标出的数据异常，本该成为今天晨会的杀手锏。
“相亲还顺利吗？”
妈妈发来的语音在午休时间炸响，我咬着冷掉的三明治蜷在消防通道里，赵律师那句“女孩子还是考公务员稳定”和楼梯间的穿堂风一起往领口里钻。
手机突然弹出日程提醒，下午三点要和法务部对接融资合同。
当我抱着文件冲进会议室时，正撞见李姐把咖啡杯搁在我的会议纪要上。
“小李，”张经理突然用钢笔敲了敲桌子，“上次让你整理的担保方资质材料呢？”
李姐涂着睫毛膏的眼睛眨了眨：“哎呀最近太忙......”“在这里。”
我把湿漉漉的文件夹从废纸篓抢救出来，报表水渍在投影仪下变成诡谲的图腾，“不过我发现华安集团去年有三次股权质押记录，建议重新评估他们的担保能力。”
整个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
张经理的扑克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而李姐新做的水晶甲正在合同扉页上刮出细白的痕。
我摸了摸发烫的耳垂，突然感谢赵律师昨晚的连环质问——那些令人窒息的对话，倒逼着我今早多核对了三遍工商信息。
下班时行政部突然通知要更换门禁系统，我留在最后录入指纹。
暮色中的办公室像个巨大的蜂巢，李姐工位上没关严的抽屉里，露出半张印着君合律所抬头的信纸。
手机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突然震动，张浩然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上次说的尽职调查模板发你邮箱了。”
玻璃幕墙外陆家嘴的灯火次第亮起，我望着27层行政酒廊的暖黄光晕，把赵律师发来的“婚后希望妻子回归家庭”的短信删进了回收站。
茶水间的咖啡机发出最后的***，我鬼使神差地走到李姐工位前。
夜风掀起窗帘的一角，那张君合律所的信纸轻轻飘落在脚边，赵律师的英文花体签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