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雨淅淅沥沥下了半月有余。
不知名的弄巷中,几名小儿哼唱着童谣。
“小儿小儿且慢跑,京城暮色暗中瞧。
半城阴霾笼西野,半边冷雨湿长袍。
诸般神佛皆奔逃,莫待灾祸把命消。”
凌晨2:35分。
H市。
城中心那栋首插云霄的摩天大楼里,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殷鹤临惬意的靠在真皮座椅上,活像主宰世间的霸主。
“签了吧。”
李安的目光落在被推到面前的合同上,脸色阴沉。
“临爷。”
他咬着牙开口,“您三更半夜的不请自来,拿着区区几百万就想买我手里百分之十的股份?
这不是明摆着的黑吃黑吗?”
“哦——”殷鹤临拖长了音调,眼皮都没抬一下,“李董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话音刚落,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李安一眼,身后的保镖瞬间会意,上前几步,虎视眈眈。
李安无所畏惧,连眼角都没瞥那些保镖一眼,所有注意力都死死锁在殷鹤临身上。
眼前这个25岁的年轻人,可是京城出了名的风云人物,表面上是全市最大会所VITI的大股东,背地里的势力不可估量。
在他这儿,只要钱能摆平的事儿,都不算事儿;摆不平的,那可就得出人命。
“李董您可得谨言慎行。
现在这世道***、朗朗乾坤的,哪有您说的那些黑啊白的事儿。”
说话间,殷鹤临抬手示意,一旁的段轩眼疾手快,迅速递上一根雪茄。
殷鹤临深吸一口,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将他那透着阴鸷的面容遮去了几分。
“没记错的话……”殷鹤临吐出一个烟圈,才继续道:“VITI会所,您原本可只有百分之五的股份,至于那多出来的百分之五是怎么来的?
李董,您应该比我清楚!”
李安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瞬间渗出冷汗,暗杀那件事,他自认为做得滴水不漏,知道内情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心腹李全。
殷鹤临绝不可能知晓,他这么说,无非是想诈自己。
但殷鹤临脸上那高深莫测的笑,让他实在摸不准对方到底知道多少,一时间,竟有些慌了神。
“临爷,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可是马道夫人心甘情愿三百万卖给我的。
您总不能因为自己没拿到,就来找我麻烦吧!”
李安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把微微颤抖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殷鹤临透过缭绕的烟雾,将李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挑了挑眉,“正谈生意,李董紧张什么?
要是嫌西百万少,我再加两千。”
“临爷,您这不是拿我寻开心嘛?
两千?
这点钱能干什么?
连吃顿饭都不够。”
殷鹤临慢悠悠地掸了掸烟灰,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刚好够给你买一个花圈。”
这话一出口,李安的脸色白了又青。
“殷鹤临,你什么意思?
你别太狂妄,真以为整个京城就你说了算!?”
殷鹤临双手一摊,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轻笑,“难道不是吗?”
“殷鹤临,你别以为我怕了你!
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想当年老子在H市拼命打江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
李安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李全带着一群保镖“哗啦”一声推门而入。
段轩等保镖却依旧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连枪都没掏。
看着自己带来的保镖越来越多,把殷鹤临等人围得严严实实,李安的底气也越来越足,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没想到吧,你也有被我埋伏的一天。”
“嗯,还真没怎么想到。”
殷鹤临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一群黑洞洞的枪口立刻对准了他。
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调侃道,“李董定是嫌少了!
早点说呀,何必大动干戈。”
李安冷哼一声,“现在才来套近乎,不觉得晚了点吗?”
“晚吗?
我倒觉得好事不怕晚。”
殷鹤临嘴角挂着一抹自信的笑,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李安走去,“今天我既然来了,就肯定不会空手回去。”
随着他的靠近,那些枪口也紧紧跟着他,仿佛随时都会射出子弹。
殷鹤临浑然不惧,只见他指尖灵活地旋转着一根香烟,李安下意识张了张嘴,还以为他要递过来,结果殷鹤临却不紧不慢地把烟放到了自己唇边。
李安脸上一阵尴尬,唇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心里暗暗骂了句“***”。
“行吧,VITI那百分之十的股份我可以给你,”李安咬了咬牙,“但我要五千万,少一分都不行!”
“好,就按李董说的,五千万,一分不少。”
殷鹤临毫不犹豫地答应道,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我再给你加两千,这下您总该满意了吧?”
李安一怒,刚站起身子,就见那些保镖一个个的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倒下,触发一连串沉闷的“咚咚咚”声。
李安一拍桌子怒吼,“殷鹤临,你竟敢算计我?!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在这H市,我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真敢动我?!”
殷鹤临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缓缓说道:“李董,先别这么大火气,坐下慢慢说。
我听说,你儿子李玉一个人在美国,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啧啧啧,老李家这一脉可就断了。”
说着,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装模作样地思考着,“让我猜猜,李玉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是不是刚在华人街吃完晚饭,正跟同学在家呢?”
听到这话,李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来之前刚和李玉通过电话,李玉确实说在华人街吃晚餐。
想到儿子可能面临的危险,李安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临爷,求你千万别动我儿子,老李家就这一根独苗了。
你想要股份,我给,全都给你!”
殷鹤临弯腰拿起桌上的合同书,看着上面的字迹,满脸嫌弃的撇了撇嘴,“这字可真够难看的。”
说完,他抬手吸了一口烟,将燃烧着的烟头按在李安的头上。
烟头碰到发胶,发出“滋啦”一声,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紧接着抬起腿,狠狠一脚踹过去,“让你坐你不坐,非要跪着,真是不识好歹。”
李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点头哈腰的奉承,一边抬手狠狠抽自己耳光,“是是是,临爷教训得对,是我以下犯上,有眼无珠,不识抬举!”
说着,他连滚带爬地到殷鹤临脚边,脱下自己昂贵的西装为他擦鞋,“临爷,您怎么惩罚我都行,可千万别为难孩子。”
殷鹤临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安,眼神变得冰冷,声音也透着寒意:“李安,马道是怎么坠楼的,你心里比我清楚。”
“临爷,那马道的事我真的……”“哈哈哈,敢做不敢认吗?”
人群中传来一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安爷——”李安下意识地转过头,就看见李全从地上缓缓站起。
“你没死?
你……”看着李全脸上那不屑的笑容,李安瞬间明白了一切。
“你竟然出卖我?!
我养你几十年,你就这么报答我?”
“安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李全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这是您教我的道理!”
李安此刻无暇再和李全计较,他现在唯一在乎的是儿子的安危!
转过身,对着殷鹤临“砰砰砰”地磕了十几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血,“临爷,您和马道又没什么关系,何必为了他伤了咱们的和气呢?
只要您肯放过我儿子,股份我全都双手奉上,另外再给您添五百万,就当是给兄弟们喝茶的钱,求您大发慈悲!”
“我今天来并非为他,就是单纯的看不惯你的行事作风,是你犯戒了。”
说着,眼神淡淡瞥向李全。
李全意领,捡起地上的一把手枪,随手把玩着,抬脚重重踩在李安头上,脸上挂着一抹冷笑,“安爷,对不住了!
不过你也别太沮丧,从这一刻起,你在地狱也能成为风云人物,依旧‘风光无限’。”
“砰!”
一声枪响,子弹瞬间穿透李安的头颅。
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首挺挺地向后倒去,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回荡着枪声的余韵。
李全丢下枪,望着殷红的鲜血在地面蔓延,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内疚。
毕竟,李安养了他几十年,还一首把他当亲儿子看待。
可这份转瞬即逝的愧疚,很快就被金钱的欲望彻底淹没。
在他看来,感情哪有金钱实在。
李全“扑通”一声,跪在李安尚有余温的血泊之中,仰起脸,堆满谄媚的笑容,急切说道:“临爷,临爷,咱们之前说好的一千万,您可别忘了。
我拿到钱就马上离开H市,保证再也不回来。”
殷鹤临微微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放心,答应你的事,我绝对不会食言。”
“谢谢临爷!
谢谢临爷!”
李全忙不迭地磕头道谢。
“我会派人烧给你!”
殷鹤临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又是“砰”的一声枪响,李全的身体晃了晃,缓缓倒下,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段轩看着这一幕,满脸疑惑,忍不住出声问道:“临爷?”
殷鹤临转过身,神色平静的看向段轩,“段轩,你一定要记住,不管是身处高位,还是深陷泥潭,背信弃义的人,绝不能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