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尘的银发被一只顽劣的青铜貔貅茶宠拽得左摇右晃,那灵物爪子勾着他发尾打秋千,嘴里还叼着半块桂花酥——正是铁骸翁藏在袖袋里的私房点心。
“孽畜!
那是老朽攒了三年的老婆本!”
铁骸翁从屏风后冲出,松绿道袍沾满丹砂,腰间青铜铃铛炸响如雷鸣。
他乱蓬蓬的白发间插着三根鹤骨簪,左眼的琉璃镜片映出貔貅鼓鼓的腮帮子:“吐出来!
吐出来!
这桂花酥里掺了北海银鲛泪,吃多了要拉肚子!”
貔貅翻了个白眼,爪子一松,“咕咚”栽进陈尘的茶盏里,溅起的月华灵泉正泼在璇玑刚展开的《天工百器谱》上。
小道姑“哎呀”一声跳开,杏黄襦裙的流云鹤纹沾了水,化作一群扑棱棱的仙鹤虚影满屋子乱飞:“铁翁爷爷!
你的茶宠比后山的泼猴还顽劣!”
陈尘拎起湿漉漉的貔貅,指尖戳它圆滚滚的肚皮:“徐途当年造你时,定是掺了顽石魂。”
那貔貅突然张口,吐出个精巧的藤编小盒,盒里躺着两枚糖渍藤花——正是百年前徐途与他分食的那种。
铁骸翁的琉璃镜片“咔嚓”裂开细纹:“这混账……临走了还给我茶肆藏零嘴!”
“铁翁这话不实。”
璇玑凑近嗅了嗅糖花,腕间银镯青光乍现,空中浮出少年徐途的虚影:十五岁的他蹲在茶肆房梁上,正往铁翁的鹤骨簪里塞藤花糖,“老头子的发簪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当糖罐子!”
虚影中的铁骸翁鼾声如雷,发间簪子己变成糖葫芦正午的灵市飘着勾魂香,璇玑蹲在噬罪藤幼苗摊前,竹青短打的衣摆符文化作青雀,正与藤蔓争夺一串糖葫芦。
那藤蔓忽地缠住她发髻,将糖葫芦往陈尘嘴边送,活像个献殷勤的小厮。
“这藤儿倒是随了旧主。”
卖藤老妪咧嘴一笑,缺了门牙的嘴里蹦出句俚语,“当年徐家小子偷我藤种时,也是这般嬉皮笑脸——”她枯指突然戳向陈尘胸口,“审判长这北冥蚕丝衣的第三颗盘扣,是不是嵌着半块藤花糖?”
陈尘低头一看,盘扣缝里果然粘着糖渣,想来是百年前某个雪夜,徐途硬塞进他嘴里的那半块。
记忆如藤蔓疯长:十二岁的徐途被吊在噬罪洞窟,袖袋却鼓鼓囊囊藏着糖块,见陈尘哭红了眼,竟用藤蔓卷了糖抛给他:“接着!
这可是铁翁藏了十年的陈酿桂花糖!”
“老姐姐这话不假。”
铁骸翁突然从糖画摊后冒头,胡子沾着亮晶晶的糖丝,“那混账小子连我埋在丹炉底的聘礼——咳,陈年蜜酿都偷去给你泡茶!”
老者慌忙改口的模样,惹得璇玑的符纹青雀笑到打跌,一头栽进糖稀锅里。
冥绡的软轿便在这时破开人群。
她今日绾着惊鸿髻,发间噬罪藤步摇垂下星砂流苏,轿帘上绣着会动的《百藤戏猫图》——那猫儿银发蓝瞳,正被藤蔓追着舔脸,活脱脱是少年陈尘的模样。
“审判长请看。”
她玉指轻弹,噬罪藤卷着个冰玉匣递来,“徐途说,这是他欠你的及冠礼。”
匣中躺着一柄藤木梳,梳齿刻满细小的星斗。
璇玑的银镯忽地嗡鸣,映出徐途在星墟海眼刻梳的画面:青年被噬罪藤刺穿肩胛,血珠滴在梳齿上化作星辰,嘴里还哼着荒腔走板的童谣:“梳梳银发三千丈,缠缠藤暮色染红观星台时,十万噬罪藤如群蛇出洞,在汉白玉地砖上扭出歪歪扭扭的字迹:[换衣!
换衣!
]。
陈尘无奈展开雪色长袍,袖口突然窜出条小藤,卷着毛笔在他衣襟添了只圆头圆脑的貔貅——正是茶肆那顽劣茶宠的模样。
“徐途你幼不幼稚!”
陈尘对着虚空笑骂,仿佛那人还在身侧扮鬼脸。
铁骸翁的青铜铃铛突然炸成烟花,星晷盘蹦跳着展开洞天幻境:十万水晶棺在空中摆成貔貅打滚的造型,每具棺椁都连着藤蔓秋千。
璇玑的银镯锁链缠住主棺,拽出的却是十二岁的徐途。
小少年藤蔓缠身,正用噬罪藤当笔,在冰棺内壁涂鸦:Q版陈尘头顶茶宠,骑着藤蔓飞过蓬莱仙山。
棺内飘出段留音:“尘尘及冠时要穿月白长袍,配青玉冠,像话本里的雪仙——”“像话本里的雪妖还差不多!”
铁骸翁突然插入点评,手中丹炉蹦出只青铜茶宠,正是雪妖版陈尘的模样。
璇玑笑得跌坐在星晷盘上,二十八宿虚影跟着东倒西歪。
洞天穹顶的十万噬罪藤突然扭成大笑的嘴型,降下藤蔓卷走陈尘的外袍。
虚空响起徐途的留音:“当年你说我送的衣裳老气,今日便让十万藤灵为你裁衣!”
无数藤蔓交织翻飞,眨眼间织就流光溢彩的星纹长袍——袖口却偷偷绣着“徐途裁制”的藤蔓小字。
蔓九百绕……”串似的插满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