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正踮着脚给父亲擦拭外门弟子的制式铁剑,忽然听见头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玄铁链锁着的青铜剑匣从天而降,匣盖震开的瞬间,寒光中走出来一个雪团子一样的小姑娘,她怀里抱着柄跟她差不多高的古剑,剑鞘上的霜花纹路与她眼角的泪痣相映成趣。
“谢氏遗孤,拜山。”
女孩的声音像玉石撞击冰棱。
执事长老们慌忙去接那块刻着青莲的宗主令,她却转身将古剑塞进呆楞在一旁的赵小棠怀里:“你擦剑的手法很好。”
这便是松烟剑宗百年难遇的天才与我这吊车尾弟子的纠缠开端。
十二岁那年的春分夜,赵小棠蹲在剑庐的后院锻造他的第七十三把木剑。
青冈木在炉火中卷曲成焦黑的弧度,就像他在晨练时被震飞的姿势。
谢真上月刚学会御剑,此刻正悬在檐角看他折腾,月白裙角垂下来像截新淬的剑锋。
“用紫檀木。”
她突然开口,惊的赵小棠打翻了火钳,“年轮过百的紫檀能承三分剑气。”
“那…那很贵吧?”
他盯着自己磨出水泡的掌心。
父亲去年除妖折了腿,母子俩全靠他替内门弟子养护配件过活。
谢真翻身跃下,将个沉甸甸的布袋丢到他怀里。
打开竟是十二根暗香浮动的紫檀木料,每根都缠着金线,正是三日前宗主赏赐给亲传弟子的南海贡品。
“我拿浮光剑谱跟炼器堂换的。”
她盘坐在煤渣堆旁,突然伸手戳他抽搐的嘴角,“别笑,比剑时少摔两次就算谢我。”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到了两人及冠的日子,赵小棠在坠月崖顶抖开亲手织的剑穗。
玄青流苏里编着暗金丝线,是他偷偷攒了三年剑池残渣炼的星纹钢。
谢真腰间那枚褪色的旧剑穗在风中飘荡,正是他十西岁那年用火浣布编的拙劣成品。
“真…真儿。”
他喉结滚动着,掌心在袍袖下掐出血痕,“我新制的剑穗,能不能…”话未说完,谢真突然解下自己的玉带扣。
羊脂白玉上刻着松烟剑宗亲传印记,此刻却被她并指如剑,生生削成两个半月形玉佩。
“伸手。”
她睫毛上凝着山雾,指间却滚烫。
赵小棠还没反应过来,腕间己多了条红绳穿着的玉玦,与谢真腕上那枚拼合,恰是完整的太极阴阳鱼。
崖边云海突然翻涌如沸,他踉跄后退,瞥见谢真眼底闪过青莲虚影。
那朵花似乎亘古便开在那里,每片花瓣都裹着令他心悸的剑意。
“小心!”
谢真第一次露出惊慌神色。
赵小棠脚下不知何时出现漩涡状的气流,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往深渊坠去。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谢真扑来时散开的长发,以及她胸前突然浮现的青铜锁链图腾——与三年前他在剑冢禁地误触的古镜纹路一模一样。
急速下坠中,怀中的紫檀木剑突然发烫。
赵小棠惊觉这柄始终无法注入真气的木剑,此刻正疯狂吸纳崖底罡风。
剑身浮现出血管般的金纹,与他腕间玉佩产生共鸣。
"原来你一首..."他忽然读懂那些深夜搁在窗台的剑谱批注,读懂每次比剑时她刻意偏移的剑尖。
云气在下方凝聚成巨大的青铜镜面,镜中倒映着无数个时空的谢真,每个都在朝他伸出手。
木剑轰然炸裂,无数紫檀碎片化作流光没入他眉心。
在意识沉入黑暗前,赵小棠听见镜面碎裂的声音,混着谢真撕心裂肺的呼喊:"等我破开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