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油混着血的气味钻进鼻腔时，我就知道今天又得去七号仓库收尸了。

运动鞋底碾过地面铁锈色的苔藓，那些潮湿的斑块在脚下发出类似挤破鱼泡的咯吱声。

转过三号储油罐的瞬间，海风送来金属撞击的脆响，像有人把扳手扔进了绞肉机。

"调解员来了！"蹲在集装箱顶放哨的黄毛少年吹了声口哨。

他脖子上挂着的工分牌在暮色中泛着蓝光——那是上个月浸渍区勘探队的奖励，

据说能让人保持三天记忆清醒。林深小队的五个人正把陈默抵在锈蚀的集装箱外壳上，

他们手臂缠的靛蓝布条像一排滴血的刀。我注意到陈默的工装裤右袋在渗血，

暗红色液体滴落在地，竟凝成珍珠状的圆球四处乱滚。"柴油配额不是上周才补充过？

"我佯装查看手中的电子台账，全息屏幽蓝的光映出林深锁骨处的疤痕——月牙形的伤口，

边缘缀着细小的珍珠状凸起，和上周打捞的海难者尸体一模一样。林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暗红液体溅在生锈的集装箱表面。那些血珠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让我想起上个月在浸渍区见过的脑状珊瑚。"宋调解员，"他用袖口抹了把嘴角，

"你闻不到吗？"咸腥的海风里确实混进了某种腐烂的甜香。我蹲下查看血珠滚过的痕迹，

水泥裂缝中正渗出琥珀色的粘稠液体——是未提纯的柴油，

但本该墨绿的标识漆不知何时变成了靛蓝色。防波堤方向突然传来雾钟轰鸣。

在场所有人同时僵直了2.3秒，这是灰港最令人不安的集体癔症。等意识重新灌入身体时，

陈默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地上一串闪着油光的脚印。"当心呼吸税。

"林深往我手里塞了个锈迹斑斑的怀表，表面玻璃裂成蛛网。我触碰到他食指关节的瞬间，

皮肤下传来齿轮转动的震颤。升降梯的铁笼在暮色中吱呀作响。当锈蚀的栅栏门关闭时，

我才发现轿厢地面积着两指深的海水。镜面般的积水倒映出我的脸，本该是右眼的位置，

此刻漂浮着一团靛蓝色的雾。轿厢突然剧烈下坠，海水瞬间漫到胸口。在失重带来的眩晕中，

我听见三十年前的自己在大喊："快关阀门！柴油舱要爆了！"咸涩的液体涌入口鼻时，

怀表盖子自动弹开，生锈的指针正在逆时针飞转。当逆转的指针划破皮肤时，坠落停止了。

升降梯卡在某个锈蚀的关节处，海水退潮般从栅栏缝隙流走。我抹了把脸上的盐粒，

发现掌纹里嵌满了靛蓝色的铁屑。轿厢外传来海浪拍打金属的声响，

但这里本该是地下七层的设备间。透过变形的栅栏望去，成排加油机像墓碑矗立在雾气中，

标号牌上刻着的不是数字，

、2005、2023...最近的机器标着"本周***：脑脊液92#""新来的摆渡人？

"沙哑的女声从加油机后传来。裹着防油布的身影正在用虹吸管抽取机器里的液体，

透明软管里流动的黑色物质泛着星斑。我举起林深给的怀表，表盖内侧的锈斑突然开始蠕动，

拼凑出"浸渍区通行证"几个字。女人停下动作，

防毒面具的滤芯发出风箱般的声响："用记忆付账，还是用寿命？

"加油枪被强行塞进我手里时，枪管温度接近冰点。

支取未来视力十分钟首单优惠③ 典当左手中指痛觉赠除锈剂海雾突然变得粘稠，

加油机顶部的雾灯开始频闪。女人防油布下伸出机械臂，六角扳手顶住我的太阳穴："选啊，

不然涨潮后这里就是你的海葬舱。"枪管自动扣下扳机时，

我听见自己左手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但痛觉没有降临，

从排水管掏出沾满柴油的心脏、少年组在水泥裂缝里打捞发光的记忆胶囊..."果然是你。

"女人摘下面具，腐烂的半边脸上爬满金属苔藓，

"2023年的宋昭居然还能保留痛觉神经。"她的机械手撕开我左袖，

肘关节处浮现的齿轮纹身正渗出黑色机油——这是摆渡人的烙印。加油机突然剧烈震动，

标号牌全部变成血红色。女人将我推进突然开启的检修井："告诉林深，

他藏在三号储油罐的'人形锈块'开始孵化了！"跌入竖井的瞬间，怀表盖子再次弹开。

生锈的时针扎进掌心，把刚刚典当的痛觉又塞回神经中枢。在剧烈的头痛中，

我看见了真相：所谓的柴油泄漏事故，不过是海神更换记忆滤芯时渗出的脑脊液。

三号储油罐的检修口在渗血，确切地说，是混着柴油的锈红色粘液，

正顺着螺栓纹路形成螺旋状血痂。我握紧林深给的怀表，

表盘背面新浮现的刻度显示：剩余记忆纯度62%。"你还有二十分钟。

"防毒面具里传来摆渡人沙哑的倒计时。他们像一群裹着油布的秃鹫蹲在罐顶，

机械手组成的警戒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攀爬梯的锈屑簌簌掉落，每一阶都印着婴儿手印。

在第十七个手印位置，

我的手掌突然陷入金属表面——储油罐外壳不知何时变得如同生物组织般柔软，

柴油的腐臭味里混入了羊水般的腥甜。罐内景象让胃部痉挛。

本该存放柴油的舱室变成了巨型***，肉粉色腔壁上布满跳动的输油管，

二十具金属胎盘悬挂在穹顶。每个半透明囊体里都蜷缩着人形锈块，

那些铁褐色的胎儿正随着柴油泵的节奏抽搐。"第七代容器培育进度83%。

"机械女声在舱室回荡。我认出这是朔月之夜失踪的雾钟播报员声音，

她的声纹里混着浪涛的轰鸣。最近的胎盘突然炸裂，铁锈色羊水泼在防护服上，

瞬间腐蚀出蜂窝状孔洞。掉落的胎儿睁开没有眼睑的双眸，瞳孔是两枚转动的齿轮。

它脖颈处的靛蓝布条材质与林深小队完全相同，

布条背面绣着我看不懂的日期：2033.10.14"认知污染开始。

"摆渡人的警告在耳麦里炸响时，胎儿正用扳手形状的脐带敲击地面。

被击中的位置瞬间增生出珊瑚状水泥结晶，

构成记忆闪回的场景：2023年的我浑身湿透站在船坞，手里握着切断的靛蓝布条，

而林深的尸体正沉入海底漩涡。怀表突然发烫，表盘玻璃浮现血丝状裂纹。

在胎儿即将敲出第四下时，我扯下工分牌砸向输油管。飞溅的柴油在空中凝结成镜面，

映照出匪夷所思的真相——那些胎盘里孕育的，全是不同年龄段的我自己。

"记忆纯度跌破临界值。"机械声变成尖锐的警报。锈蚀胎儿们突然集体转头，

齿轮瞳孔射出靛蓝色光束。被光斑扫过的左臂开始结晶化，

皮肤下浮现出林深锁骨处的月牙疤痕。我在最后时刻拧开怀表机关，

逆转的时针搅碎正在固化的空间。跌出裂缝时，手里攥着半截脐带，断面处滴落的不是血液，

而是三十年前导致海难的那批柴油样本。我攥着柴油样本撞进消防通道时，

铁门在身后融化成沥青状的黏液。走廊的应急灯管里游动着磷虾般的红光，

每隔三秒就聚合成林深的面孔，又溃散成铁锈碎屑。"你打开了不该开的罐头。

"林深的声音从通风管道溢出。我抬头看见他倒吊着从排风口垂下，靛蓝布条缠住脚踝，

在重力作用下缓缓绞紧脖颈——这个姿势本该让人脑充血，但他的脸色比月光还要惨白。

柴油样本在掌心震动，玻璃管表面浮现出指纹状锈斑。林深突然坠落在面前，

落地时膝盖发出齿轮卡壳的声响。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疤痕，

月牙形伤口正在渗出和我左臂相同的结晶颗粒。"1992年的今天，

"他用扳手撬开我的怀表盖，"你也是这么握着柴油管道的阀门。

"表盘内侧的锈迹应声剥落，露出我们两人的合照：背景是正在沉没的货轮，

林深的右手与我的左手被同一副手铐锁住，而手铐的钥匙插在船长的太阳穴上。

通风管突然喷出滚烫的蒸汽，管道内壁传来指甲抓挠的刺响。林深将我推进检修柜的瞬间，

三十几个锈蚀胎儿从管口涌出，

亡：我被液压机压碎、林深在柴油池溺亡、陈默被记忆雪灾冻成冰雕..."去雾钟控制室！

"林深甩出缠着靛蓝布条的扳手，击中为首的胎儿。被击中的怪物突然开始极速衰老，

铁锈皮肤层层剥落，露出下面我二十岁时的面孔。这个恐怖的认知让怀表剧烈震动，

表盘玻璃终于彻底碎裂。在锈胎群的包围中，

我摸到了消防地图上的异常凸起——那是用凝血粘着的记忆胶囊。捏碎胶囊的瞬间，

2013年的雨夜扑面而来：林深在液压机房挣扎，而我握着遥控器站在观察窗前，

控制面板显示着"记忆清洗进度97%""你才是第一个摆渡人。

"林深的声音混着机械杂音，他的左眼弹出齿轮，右手指向正在融化的天花板。

透过逐渐透明的混凝土，我看见雾钟的青铜钟舌竟是一具蜷缩的胎儿，

钟锤正是当年导致海难的柴油阀门。当锈胎群即将咬住脚踝时，整座建筑突然开始倒塌。

崩落的混凝土回到天花板，喷溅的柴油收拢成球，连已经死亡的锈胎都倒退着爬回通风管。

唯有我手中的怀表在疯狂旋转，表针刮擦出带着火星的血珠。"这是第127次循环。

"林深的下颌突然脱落，露出里面刻满正字记数的金属脊椎，"每次你发现真相，

海神就把时钟回拨一格。"在倒带结束前的最后一秒，我把柴油样本注入怀表。

时间突然陷入粘稠的静滞，生锈的钟舌胎儿睁开双眼，它脐带上系着的靛蓝布条，

分明是从我工装裤上撕下的布料。钟舌胎儿啼哭的瞬间，凝固的时间纤维开始崩解。

我抓着脐带状的靛蓝布条，看那些半透明的时骸碎片在身侧漂浮，

每片都封存着循环里的死亡瞬间：第41次我被齿轮纹身吞噬，第88次林深化作青铜钟锤，

第113次锈蚀教团用我的脊骨雕成雾钟...布条突然勒进掌心，在时停领域割出血线。

那些血珠没有坠落，

而是悬浮着组成一串经纬坐标——正是三年前我初到灰港时负责检修的4号输油阀位置。

跨过静止的锈蚀胎儿群时，它们的齿轮瞳孔映出我背后的异变：每走一步就有重影分裂，

十二个时间线的宋昭正与我同步前行。第3个影子握着液压机遥控器，

第7个浑身长满记忆珊瑚，第11个的工装完全被齿轮纹身覆盖。

4号阀门的检修盖刻着海神浮雕，此刻神像的第三只眼正在渗出柴油。

我掏出怀表想开启阀门，却发现表盘背面浮现出林深的金属脊椎，

那些计数正字的凹陷处填满我的血痂。"你终于来了。"浮雕的嘴部突然开裂，

林深的上半身从阀门里挣扎着爬出。他的腰部以下与青铜管道融为一体，

脊椎计数器的数字在时停中依然跳动：127→128"每当你接近真相，

计数器就会归零重启。"林深扯开胸口的皮肤，露出里面齿轮驱动的海神祭坛微型模型，

"但这次时停卡住了两个循环的间隙。"我突然记起记忆胶囊里的画面：三年前的暴雨夜，

我亲手将林深封进这个阀门。那时他的惨叫混着柴油泵的轰鸣，

而我后颈的齿轮纹身第一次浮现。靛蓝布条突然绷紧，钟舌胎儿的脐带开始回收。

在时间重启的轰鸣声中，林深将液压机遥控器塞进我手里："该决定让哪段记忆成为锚点了。

"他的瞳孔突然炸裂，

① 保留愧疚维持现状② 延续谎言全员石化③ [血污遮盖]时骸碎片开始燃烧，

记忆雪暴从阀门深处喷涌而出。在意识被冰封前的刹那，

我望见十二个重影做出不同选择：有人砸碎怀表，有人拧开柴油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