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教我的请神仪式，说是遇到摆不平的事就找灰八爷——虽然我怀疑所谓灰八爷其实是后院那窝成了精的耗子。
晨雾里传来柴油机轰鸣声时，我正在给纸扎手机贴最后一道开光符。
山道上突然冲下来五辆改装皮卡，车头绑着的青铜罗盘沾满新鲜泥浆，后斗帆布下凸起的形状像极了洛阳铲。
"小兄弟，收旧家具不？
"副驾驶跳下来的光头男人咧着金牙，他脖子上那串五帝钱还沾着墓土腥气。
我瞄了眼他们卡在门槛上的登山靴，鞋底压着的分明是半片带咒文的镇墓砖。
"檀木拔步床两万三，金丝楠棺椁八万八。
"我故意把算盘珠拨得噼啪响，余光瞥见供桌下的八卦镜己经泛起血光，"现金刷卡都行，冥币得按汇率补差价。
"后厨突然传来瓷碗炸裂的响动，这是师父设的"百忌阵"在示警。
我摸出手机假装扫码收款，相册里今早拍的符咒图鉴还开着——第三页右下角画着朱砂圈：遇土夫子，先封门窗。
金牙男突然按住收款码，他虎口处的蛇形纹身正在渗血："听说白老板前些天收了个长鳞片的货？
"他身后的同伙默契地散开，有人袖口露出半截雷管，"我们这儿也有件古董，劳烦小掌柜掌掌眼。
"帆布掀开的瞬间，我后颈的汗毛集体起立。
生锈的铁笼里蜷缩着个浑身长满白毛的"人"，它手腕上缠着的绞胎瓷镯，正是去年考古队从辽代公主墓里带出来的陪葬品。
那怪物突然抬头，瞳孔里映出我背后剧烈摇晃的青铜铃。
"这是我们在天池底下捞的。
"金牙男点燃一支烟，烟雾诡异地凝成蛇形，"白老板要是肯用冰棺里的东西来换..."我抄起柜台下的桃木剑劈向铁笼，剑尖触到白毛怪的刹那，师父缝在我袖口的护身符突然发烫。
笼中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爆开的尸毛里露出半张我熟悉的脸——是上个月失踪的护林员老周！
柴油机声突然变成沉闷龙吟，七顶猩红轿子从山涧冒出来。
轿夫们青布包头的身影在晨雾中时隐时现，领头的轿帘上沾着王建国公司logo贴纸。
供桌上的电子蜡烛滋啦闪烁，首播间自动开启，观众"山神1983"打赏了一串血滴子特效。
"你师父没教过你吗？
"金牙男的脸皮突然龟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蛇鳞，"长白山的规矩，活人走阳关道——""死人过云间渡。
"我把师父留下的龙鳞按在收款机上，pos机突然吐出一张带血字的银联小票，"但您这样的半死不活，得加收20%服务费。
"玻璃柜里的纸人突然集体转头，师父录在电子功德箱里的《往生咒》自动播放。
当啷一声，青铜铃砸在金牙男脚边，铃芯里滚出颗刻满符咒的獠牙——那是灰八爷去年送我的成年礼。
山门外突然响起警笛声，首播间弹幕疯狂滚动："朝阳群众举报成功"。
我摸出师父留给派出所的特别通行证，背面朱砂符文在警灯下泛着金光。
当刑警队长老陈冲进来时，白毛怪正巧挣断铁链扑向金牙男。
"警察同志！
他们强迫我收购保护动物！
"我举起正在视频通话的手机，屏幕里林业局张科长睡衣都没换，"这白狍子至少是二级！
"老陈的配枪卡壳瞬间，我甩出袖中暗藏的镇尸钱。
铜钱精准嵌入白毛怪眉心，它轰然倒地化作一滩腥臭黑水，水渍里浮出半片带二维码的玉珏——扫码显示是某盗墓论坛的悬赏贴。
押走暴徒的警车刚拐过山弯，首播间突然黑屏。
"山神1983"发来私信：明日卯时，温泉酒店工地。
附件是师父染血的围裙照片，定位坐标正是当年挖出石碑的龙眼位。
我翻开师父留下的《员工手册》，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景区告示：长白山管委会2003年招聘启事，照片里穿道袍的考官，颈侧隐约露出片青鳞。
第二天我早早去了温泉酒店，“在这白满，我叫松野是你爷爷的朋友，你爷爷之前交代过我这个给你，我这酒店也不知怎么勒，总有人死在这，这样下去怕是不行得嘞，以前你爷爷给我看过，现在你爷爷没了我只能找你了，须要什么给我打电话”宋叔递来的名片在掌心发烫。
他怎么知道师父不见了，而且从没听师父提起过他啊。
回到家我蹲在棺材铺门槛上，看那张黑底金纹的卡片在月光下浮出暗红纹路——是师傅画符常用的朱砂混着鸡冠血，遇阴气显形的守宫阵。
手机突然在裤兜里震动，首播间自动跳转到温泉酒店监控画面。
施工电梯卡在13楼，钢丝绳上缠着缕缕白发，正是今早铁笼里那个白毛怪身上的尸毛。
弹幕飘过一行血红大字：生人入死局，戌时焚犀照。
后院传来三足铜鼎的闷响，我冲进去时，鼎中犀角香灰竟拼出温泉酒店的立体轮廓。
东南角温泉池的位置闪着血光，正是二十年前老君庙的遗址。
我摸出宋叔的名片往香灰上一按，镀金字体突然扭曲成明代镇煞文的样式——"宋"字下半截化作獠牙，"叔"字右侧裂出半截桃木钉。
供桌上的老式收音机突然滋滋作响，飘出师傅沙哑的声音："满崽，护林站的瞭望塔第三块砖。
"这是三年前大雪封山时，师傅教我布七星阵的暗语。
我抄起柜台下的狼眼手电，发现电池槽里塞着张泛黄的景区地图，宋叔的护林站被朱砂圈了七颗星。
翻到地图背面，师傅的字迹力透纸背："七煞锁龙，当断反弓。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腰带，温泉酒店圆弧形的露天汤池，在航拍图上恰似一张拉满的反弓。
玻璃柜里的纸人突然集体转向东北方，电子蜡烛的火苗蹿起三尺高。
我摸到宋叔名片夹层里有硬物，撕开烫金封边，掉出片带齿痕的青铜钥匙——齿形与师傅密室里的龙纹锁完全吻合。
山风撞开雕花窗棂，卷着张施工告示拍在我脸上。
温泉酒店开业庆典的嘉宾名单里，"山神民俗研究会"的参会人员照片集体模糊，唯独宋叔的证件照清晰可见。
他耳后那道疤，分明是师父用斩龙剑留下的封印痕迹。
手机疯狂震动，林业局发来紧急通知：温泉区检测到异常地热。
我点开实时监控，沸腾的硫磺泉里正浮起七具缠满红线的青黑棺材，棺盖上用雄黄画着的，正是师傅教我认过的囚龙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