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我已经死了吗”她不安的站在水泥铺成的地面上,谨慎的挪步,见四下无人,于是壮着胆子大声询问。
“是的亲爱的,走起来的感觉确实会好一些,所以人们总是喜欢悠闲的散步。”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再柔和一点,以免吓到她。“慢一些,无需着急,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事实上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每家店铺坐坐”
“你是谁,我看不见你。”也许是感受到说话的人就在身边,她的声音明显小了一些,但是还是不住的颤抖着。“回答我,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十一街,我的名字其实毫无意义,因为当我们结束了交谈的时候,你也就忘记正在发生的这一切了。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提出来这个问题,你可以叫我‘于’,单一结构的于。”
“于?”她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我自豪于她的语气更加从容了,不是每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都能那样冷静。我听见她说:“所以我已经死了,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会来这里吗?”
“是的,”我回答,“每一个人都会来到这里,而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会成为这条街的主人,当然,这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这样啊,”我发觉她的声音里不再透出害怕。“如果我不同意呢?你会怎么做”。
“我会送你入轮回,等到你的下一世,我依旧会在这里等着你。”她的脚步放慢了,显然她听取了我的建议,散步的确有益于身心。
“我经历过了很多次转世吗,难道你每一次都在这里回答我的问题,你不会感到无聊吗?”
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好奇,她是个有灵气的孩子。
“当然不会,亲爱的。每当我同你对话时,都能看到你的变化,看到你越来越勇敢,越来越像你自己”。
我陪着她走,看着她离起点越来越远。“我记得你曾经无数次拒绝我的邀请,有时因为你同人来世有约,有时因为你壮志未酬,有时因为你留恋这个世界,有时因为你害怕未知和永恒。”
她笑了,笑容好像对她来说有些陌生,所以看起来僵硬。“那么你在做什么?”
我也回以微笑,虽然她看不见,但我相信她知道。“我在给他们讲故事。”
“什么故事?”
“向文月的故事。”
“我就叫向文月,”她看起来有些惊讶,“我是什么故事里的角色吗?”
“并不是,你是故事的创造者,是未来的中心,是十一街的主人,是我的孩子。”
“你的声音很温柔,听起来真的像是一位母亲。”她垂下头,再次隐进阴霾中,声音里透出难过。“可是…”
她的头埋的更低了,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是因为死亡的悲伤吗?是因为孤独吗?是因为草草结束的生命吗?
“作为补偿,”我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好看的红宝石上蒙上了水雾,“每当你遇到困难,深陷痛苦,每当你真正的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帮助你,你永远不会孤单,我的视线永远将落在你的身上,”
“我与你同在”
“你来自未来吗?”她问,看起来她终于从痛苦中挣脱出来了,脚步虽然慢,但坚定。
“我来自每时每刻”
“我的未来总是正确的吗?”
“当然不是,”我笑起来。“你做过不少错误的决定,这是难免的,不过别担心,你是一个聪明又有担当的孩子,你会把自己做出的错误决定弥补的很好。”
“我会忘记和你聊天的这几小时吗?”她有些疑虑,“那么我们所耗费的这些时间有什么意义?”
“时间本就没有意义,”我耐心的回答她,“只有当风吹过,树叶飘动,鸟儿飞翔的时候,时间才有意义。”
她在一个点心铺前停下,看着摆在面上的甜点。“当一个世界,再也不会发生任何事,世纪更迭也不再会有事物发展,那么即便是我,也会放弃这个世界。”
“我该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担心,我的孩子,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等到故事的结尾,我还会和你见面,会让你想起来发生的这一切——你想来些点心吗?”
“谢谢,”她拿起一块绿豆糕,抿了一小口,“再和我说说未来会发生什么吧。”
“好,”我回答。
“你未来会遇到几个朋友,你们会惹出些***烦,不过你成长的很快,连我都会惊讶于你的成长速度,你们会解决麻烦,甚至无需我的帮助,你会得到一些东西,然后失去一些,你会接触更大的一片天,最后,你会变成我,或是别的什么,不过这并不重要了。”
她饶有兴致的听着,看着她的笑容,我也感到开心起来,我多想和她待的时间再久一点。
“那么最后,你想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吗?就像母亲对待她的孩子那样。”我温柔的问道。
“当然,我喜欢故事。”
我斟酌着思索着,她安静的等待着。
“从前,有一个孩子,他突发奇想,想要创造一个梦境。但他毕竟是个孩子,光靠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
于是他找到了一位钟表匠,一位故事家,一位母亲,一位判官,一位花匠,一位教师,一位将军,一位歌唱家,一位信使,以及一位诗人。
请帮帮我吧,孩子说道。
众人点头,于是一个梦境的世界渐渐有了雏形。
钟表匠用灵巧的双手制作了一块精细的怀表,这个世界从此就有了时间,有了因果。一切开始慢慢的运转起来。
故事家用她的双手,为世界编造了明亮的太阳,温柔的月亮,湍急的河水,灵动的小溪,安静的湖泊…于是,世界变得充满了希望与光明。
母亲希望这世上能拥有生机,于是她撒下种子,孕育生命,给了他们繁衍的能力,并让他们学会了爱,于是世界变得热闹起来。
判官认为这个世界需要规则,于是他用沉重的嗓音说道,‘云会飘,雨会落,’众人点头,‘人会死’,众人称是,‘人被杀,会死’,众人赞同,‘人杀人,也要死’,众人纷纷应下。
花匠挥手,漫山遍野便开满了美丽的鲜花,芳香在四处游荡。她温柔的对孩子说,花开花落,四季交替,我愿这世间万物皆入轮回,生生不息。
教师为这世间撒下知识,让万物知道自己如何生存,但这远远不够,他认为知识需要传承,于是他甘愿进入梦境,化作万千先生,对遇到的每一个人倾囊相授。
将军看着这世间繁华,认为事事皆如意也是罪过,于是他带来了战争,带来了猜忌,带来了恨,却也带来了守护的信念与勇气。
歌唱家喜欢丰富的情绪,他说世间不应只有爱恨,是他放声歌唱,悲伤的音乐令万物落泪,欢快的音乐振奋世间,它将歌中隐藏的情绪拱手相赠,于是人人皆有喜怒哀怨。
信使奔走于各地,传递着各种信息,带动着风与海浪,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哪,但有风的地方就有他,于是风会吹动,浪花拍岸,树叶沙沙做响,世界真正动了起来。
诗人欣赏着世间美景,不禁吟诗传颂,诗中记录着这世间发生的一切,大到万物的起始,小到一株草的衰败,一朵花的凋零。于是世界拥有了记忆,过去不再没有意义。
孩子看着梦境,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在哪里?他问。
你是这世间的一切,这世间的万物生灵,都是你。母亲温柔的回答。
这世界美好吗?他问道。
这世界有好有坏,会有幸福,但也会不幸,教师和蔼的说。
不幸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吗?他问。
是的,将军回答。
这世界会有希特勒吗?他问。
会的,将军说,也会有万千受苦的人。
这世界会有耶稣吗?他问。
是的,还会有众多信徒。将军说
这些人都是我吗?他问
是的,他们都是你,花匠笑着说。
孩子笑了,他慢慢躺下,在歌唱家的歌声中,渐渐睡去。”
她安静的听完了我的故事。喝了一口杯中的茶。
她不再难过了,就像我说的,她成长的很快,“那么,你同意放弃轮回,成为十一街的主人吗?”我问道。
“我同意,”她笑着点了点头,我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吃完了一整块绿豆糕。
“准备好了就睁开眼吧,向文月,你的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