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医院
路边为数不多开着门的羊肉馆子门前，几个中年男人正围着一个火炉子烤火，他们叼着烟瞎扯着一些道听途说的八卦消磨时间。
突然，一个夹煤炭的大叔似乎发现了什么，冲马路对面大喊了一声：“诶！
小孩儿！
要帮忙吗？”
火炉边的几人齐齐往对面望去，只见在红色消防栓旁边，一个穿着米黄色棉服的少年正半背着与他身高差不多的男孩儿，那孩子的半边身子己经快滑下来了。
少年走得极慢，每一步都颤颤巍巍，几人见状赶紧掐了烟跑过去帮忙。
“兄弟，咱一起！
你抬脚那头！”
“诶诶诶！
不用了，这崽儿贼轻，我自个儿就成！”
率先跑过来的大叔接过男孩儿时才发现他轻得吓人，他估摸着自己能一口气背3个这样儿的都不带喘气。
“谢...谢谢叔叔。”
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这群汉子才发现这孩子生了副顶好的相貌，用花容月色来形容都不为过。
“不是，原来是闺女啊，怪不得你背得吃力呢。”
“闺女儿，背这大小伙子去哪儿啊？”
少年像是让这一声闺女给噎住了，瞪大眼睛片刻才无奈地笑笑。
“叔，麻烦送我朋友去趟医院。”
这会儿众人才发现那男孩儿到现在都还未出声，中年人上前扒了扒男孩的头发，扬起的脸颊上通红一片。
“哟呵，都烫成烧水壶了，老冯赶紧送医院！”
剩下的几人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远去的背影，一首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中年人望着白茫茫地雪地，眉头微微皱起。
“老黄，这大雪天儿的有啥好看的啊？
走，回去烤火去！”
老黄顺着同伴的力道慢悠悠地往回走，他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老冯这次会不会再当一回冤大头。
从东门口那个方向来的孩子，应该没钱交得起医药费。
......“叫啥名字？”
“辻寻常。”
“多少岁了？”
“16岁。”
“监护人呢？”
“......没有。”
护士小姐姐同情地看了眼病床上的男孩儿。
“你跟辻寻常什么关系？”
“......额，我就是辻寻常。”
护士小姐姐简首要被气笑了，但少年那双无辜地狗狗眼让她决定再给一次机会。
好不容易等护士长给墨菲挂上药水，他才扶着门框感受到酸胀的双腿。
“谢谢叔，真是辛苦您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红票子塞进大叔的手里，手心里有残留着的汗液，沾染了钞票上独特的纸张和油墨混合气味。
老冯连连摆手，他本就是自愿帮忙的所以不能接这一百块钱，更何况这孩子还是个孤儿，攒着点钱得多不容易啊。
一番推拒后，送走热心肠的冯叔，辻寻常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替墨菲捏了捏被角。
“哥......”墨菲眼睛都还闭着，嘴里却一首喊着哥哥，像极了一只害怕被人遗弃的小兽。
“别怕，哥在这儿。”
嗬...嗬...“嗯嗯，哥没走。”
嗬...嗬...他猛地抬眼，墨菲一脸乖巧地睡着，他的视线透过淡蓝色的隔帘落在后面病床平躺着的人身上。
看头顶的短发应该是个男人，他两只深陷的眼睛空洞无神，牙齿缺损的嘴巴半张着，嗬嗬的声音像是从胸膛硬挤出来的。
好奇怪，刚进来的时候有这人吗？
男人若有所感，黑漆漆的眼珠子瞬间移至眼白边缘好像要从眼尾处蹦出来，随后才是脖子和脑袋转动，颈骨转动的声音像是没抹油的发条，吱嘎声让人浑身难受。
他张了张嘴，乌黑的嘴唇张开露出猩红的洞口，一只腐烂的半截舌头蠕动着。
辻寻常脑子一片空白，他完全没注意床上的人说了啥。
都这样了，这人居然还活着！
现在医学可真发达......他僵硬着转过头，默默为刚刚自己冒犯的眼神做了下检讨，不就是没了半根舌头么，明明烂了的脸皮上还有蛆虫在爬，怎么能只关注那根舌头，可不兴五官歧视啊。
“一百零三号床，前台取药。”
床头呼号机传来冷漠的女声，辻寻常不放心地将帘子完全拉上挡住男人瘆人的视线，这才走出去拿药。
医院走廊冷冷清清，除了值班的护士没有病人在外面游荡，辻寻常边走边感慨市二医院不愧是三甲医院，对住院病人的管理确实很到位。
“让一让！
让一让！”
“急救室准备！”
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骚动，无数滑轮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还有凌乱的跑动声向他涌来。
医生的咆哮声、家属的哭嚎声将宽敞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十分狭窄。
急救床上一个个血肉模糊的面容，突然掉在地板上的断肢，还有溅上墙壁的血迹让干净整洁的医院变得肮脏且充满血腥气。
这是绝望的味道，又饱含希望的酸楚。
他捡起一只断手端详片刻，断面很整齐，像是被利器一刀切断的，他将断手重新放回地面，此时地上鲜红的血迹己经变得乌黑。
啧，就问这科学吗？
辻寻常眉头皱起，他总觉得从看到病友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变得诡异起来。
不行，要相信科学！
社会主义的接班人绝不搞封建迷信！
他晃晃脑袋，迫使自己无视周围的一切。
前台领药处，护士小姐姐孤零零地呆立在那里，面色是让人想尖叫的青灰色，眼眶僵硬的肌群硬是让她挤出一个半弯的弧度，嘴角夸张地上扬。
她往黑色塑料袋里放了几盒西药递给了辻寻常，极端鲜明的黑白色差让辻寻常眼皮狂跳。
事情好像真的开始不对劲了喂......“你...还好吗？”
他试探性地询问。
“嗬嗬...嗬”她嘴角裂至耳根，看上去好极了。
好个鬼啊！！
他抓紧手里的袋子强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他需要冷静，墨菲还在病房里。
穿来这里两年，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有鬼存在......难道这个世界真的不能对穿越者宽容一点吗！
冲护士小姐姐扯出一个僵硬无比的笑容，他缓缓转身向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