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趴在尸堆缝隙间，溃烂的右腿散发出腐坏的枇杷味。
他能清晰感受到三日前种入丹田的灵瘟母株正在苏醒——那团青灰色肉瘤伸出触须状根茎，顺着经脉刺向心脏，每次心跳都伴随着晶簇生长的刺痛。
"还差七步..."他盯着三丈外的泣血藤，叶片边缘的荧光在雨幕中忽明忽暗。
怀中羊皮囊突然发烫，那是燕翎昨夜咳出的银丝，此刻正隔着粗麻布灼烧他的肋骨。
他想起妹妹蜷缩在雕花木床上的模样：高烧让她的皮肤泛起青金色纹路，从毛孔渗出的液态金属在床幔上织成蛛网，像某种古老仪式中未完成的图腾。
雷鸣裹挟着齿轮转动的钝响碾过天际。
燕昭将脸埋进腐尸的胸腔，腐肉的气味混合着菌斑的酸涩首冲鼻腔。
青铜巨轮破开铅云，轮缘十二具骷髅同时诵经，声波震得尸堆中尚未死透的灵瘟患者七窍流血。
飞舟甲板上飘来女修冷泉般的声音："丙字区药人存活率不足两成，引魂香准备。
"少年王二的尸体突然浮空，胸腔被无形利刃剖开。
本该鲜红的心脏己晶化成紫水晶，在暴雨中折射出妖异光芒。
燕昭的指甲深深抠进腐肉，昨日这少年偷塞给他半块麦饼时，手背的烫伤疤还在渗血。
那些粗粝的饼渣混着唾沫咽下时，他怎会想到所谓的抗瘟丹，竟是把活人炼成水晶的邪术。
"原来这就是镇瘟丹..."他咳出的血沫在空中凝成冰珠，菌斑崩裂的剧痛让右腿痉挛。
三丈外的泣血藤在视网膜上分裂出三重幻影，像极了燕翎高烧呓语时晃动的银丝。
那些银丝曾在她意识清醒的片刻织成歪扭的字迹："床底...老鼠洞...药..."指尖触及藤蔓根茎的刹那，地底传来肠鸣般的蠕动。
十八根暗红触须破土而出，末端裂开的环形口器喷溅腐臭粘液。
燕昭在《药人训诫录》上见过瘟兽的图解，却不知被骨刺贯穿肩胛时，会听见类似婴儿吮吸乳汁的湿腻声响。
粘液腐蚀着他的伤口，菌斑在痛楚中加速蔓延，右臂皮肤开始浮现青金色纹路。
剧痛让意识模糊的瞬间，他瞥见瘟兽核心悬浮的幽蓝晶核。
某种比求生欲更暴戾的冲动支配身体，他发狠咬住晶核。
颅骨炸裂般的痛楚中，九世轮回的画面汹涌而来——第一世他跪在青铜祭坛前，将断剑刺入燕翎眉心；第五世他堕入魔道，用百万生灵血祭唤醒古神残躯；第九世的他枯坐山巅，看着青铜断剑从天而降贯穿咽喉..."噬灵...启！
"陌生的音节冲出喉咙。
瘟兽发出哀鸣，触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碳化。
黑色漩涡在燕昭胸腔炸开，吞噬晶核的刹那，飞舟上传来惊恐的尖叫："劫纹！
药人身上有劫纹！
"暴雨骤然狂暴。
新生的皮肤泛着青铜光泽，燕昭踉跄着冲向山脚茅屋。
他的右腿白骨上爬满发光菌丝，每踏出一步都在地面烙出荧蓝脚印。
推开门时腐臭味扑面而来——燕翎安静地坐在床沿，瞳孔化作流淌的水银，脖颈三枚紫黑瞳仁正对他微笑。
"哥，你的心跳声好吵。
"她脖颈的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纹路，银丝从毛孔渗出，将雕花木床编织成茧。
茧壳表面浮现青冥宗《瘟典》记载的禁忌图腾，床幔无风自动间，燕昭看见她脚踝浮现的锁链状淤青。
那是三日前陆明用拘魂锁留下的痕迹，当时这位青冥宗执事笑着说："丙七十九号，你妹妹可是上好的瘟傀胚子。
"屋外突然传来飞剑破空声。
陆明踏着引瘟幡降临，暗红道袍下摆沾着晶化血渍。
"倒是小瞧了你。
"他指尖尸傀丝泛着磷光，"劫纹觉醒的药人，正好拿来炼九转瘟丹。
"燕昭的青铜左臂发出齿轮卡壳般的异响。
灵瘟母株在丹田疯狂蠕动，他能清晰看见陆明周身灵气流动的轨迹——那些本该无形的能量脉络，此刻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醒目。
当尸傀丝绞杀而来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捏住某条发光的"线"。
"咔嚓！
"陆明的右臂突然扭曲成麻花状。
尸傀丝寸寸断裂，筑基修士的金丹表面浮现蛛网状裂痕。
燕昭嗅到血肉烧焦的气味，发现自己的掌心正在吞噬对方修为。
那些浑厚的灵力涌入体内，竟让灵瘟母株发出愉悦的震颤。
"把我的妹妹..."他每踏出一步，地面就凝结出冰花，"还给我！
"陆明捏碎传送玉符的刹那，空间被劫纹之力凝固。
燕昭的青铜左眼泛起幽光，暗金纹路在空中织成囚笼。
颅骨碎裂的脆响中，他凝视掌心跳动的金丹——属于筑基修士的灵力，此刻正如驯服的野兽蜷缩在劫纹之间。
茅屋在灵压对冲中坍塌。
燕翎脖颈的紫瞳迸射幽光，九条虚幻狐尾撕开雨幕。
瓦砾纷飞间，燕昭抱着妹妹翻滚躲避。
镇魂钉从她后颈接连崩飞，最后一枚金钉坠地时，燕翎的指尖己长出晶簇状利爪。
"哥哥的血..."她舔舐着唇边银浆，"比引魂香更诱人呢..."劫纹自主暴发形成的黑洞，将方圆十丈的雨水抽成真空。
燕昭在窒息中看清她瞳孔深处的画面：贯穿天地的青铜巨树根系缠绕三界，每根枝桠都挂满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干尸。
那些尸体的胸腔裂口处，跳动着紫水晶状的心脏，细看竟是裹着血丝的抗瘟丹。
"找到...钥匙..."燕翎残存的神识在嘶吼。
她突然咬破舌尖，血箭击穿燕昭左肩——沾染神血的瓦片飞向山腰，显露出被幻阵遮蔽的青铜门扉。
门上的箴言与劫纹共鸣，锁孔形状正是燕昭的左手轮廓。
当青铜门将两人吞噬时，虚空中的呓语在耳畔回荡："因果闭环第九千七百次重启...欢迎回家...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