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州风雪漫天，天地苍茫一色。
楼外银装素裹，大雪纷纷扬扬，楼中传来声音，“小二，乌鸡汤快些上来，还有那小酥肉别忘了少撒盐，小玉口味淡。”
一身青色长袍的少年书生，朝着门外轻声道：“来一副碗筷就好，不要酒水。”
少年坐在桌旁，他的装束简洁而不失风雅。五官匀称端正，面庞虽不曾惊艳众人，但却有着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
他凝视着对面淡粉裙少女，目光充满专注，不时轻轻挑起眉梁，流露出沉思之态。
身上的青色锦袍虽然已经有些磨损，但是却格外的干净，显得很雅致。
寒风吹雪拂过窗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屋外的风雪、少年迷人的双眸和面前恬静的女子，共同编织出一幅温和的画面。
门外，店里的小二答道：“明白了，公子！既然不饮酒，小二就给您泡壶热腾腾的好茶，让您暖和暖和。”
想到随后能得到些打赏的铜钱，王小二心里不禁乐开了花。
片刻后，小二捧着菜盘，躬身走了进来：“陈公子，小玉姑娘，各样菜肴都备好了。我在外头等候，公子有什么吩咐随时叫唤小的一声。”
少年身旁坐着一位淡粉色长裙少女，少女看着温婉秀雅，虽并非容颜极美，但笑起来脸上会泛起一个淡淡的小酒窝，眼眸清泉般纯净：“小二哥哥，你不用这么客气，陈野哥哥又不是外人。”
陈野随即回道：“没错，没错，你去忙吧。”
小玉注视着桌上的食物说道：“陈野哥哥，今天你吃些什么吧，外边那么冷，回头你还得去书院呢。你每次到这儿，总是只喝喝茶，却什么都不吃。”
陈野想起了往日的情景，每当他去小玉家买包子时。
这位天真烂漫、常带笑容的女孩总会偷偷多给他两个包子，然后带着哀求的神情对陈野说：“来，快藏好，别让我娘看到。陈野哥哥放堂后一定要带小玉去龙脊山玩啊，好不好？”
那时的陈野总感觉她是个累赘，因为小玉比自己小三岁，所以他总嫌弃带着她出门太麻烦，便从未带她去过龙脊山。
陈野拿起手工精巧的玉碗，舀了些热腾的汤，味道真是鲜美无比，将碗递到小玉跟前，“我不饿，书院里已经吃过了，你赶紧喝吧，外头冷飕飕的。”
接着，陈野又拿起茶壶，将滚烫的茶水倒入精美的茶杯中，轻啜一口后说：“小玉，我马上可以攒够五百两银子，后天就带你出去。”
旁边的少女眼圈泛红，抿着嘴唇，带着不安的语气小心地问：“出去后，我能去陈府吗？自从娘亲去世以后，我就无处可去了。”
陈野半眯着眼睛，直视着小玉，半开玩笑地说：“怎么还不叫我公子？好，到时候我就让你在我家暖床，倒茶递水的，天天伺候着我睡觉！”
小玉的脸色突然泛起了一丝羞红，忍不住笑了出来，带着泪光的眼睛依然注视着她身边的这位少年。
陈野随后大笑起来：“哈哈，害你哭鼻子啦。等为你赎身后，你就先暂住在林听嫂子家里。我会再去问问王先生，看能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在书院治学。”
他接着许诺道：“你之前不是经常让我带你去龙脊山玩儿吗？一直没能陪你去，这次出去后，我一定带你去那里游玩。”
小玉轻轻擦拭了一下脸颊，拿起汤勺舀汤。
随后她一手持勺，另一手则在勺下轻轻虚托，递到少年面前，然后微蹙眉头说：“陈野哥哥，你先喝，你喝了我才喝。”
陈野笑着说道：“小玉乖，我不喝。上个月你说要学做桂花酥，那到时候我一定要细细品尝。”
陈野接过汤勺，又把汤勺放到小玉的碗里：“快吃吧，别让汤凉了。要是浪费银子而你却不吃，我可能真让你成为我的暖床丫头。”
小玉这会开心极了，听到陈野的话，直接嘟嘟嘟的喝了一大口乌鸡汤，接着又夹了几块飘香的酥肉放进嘴里，“对了对了，陈野哥哥，你等会走的时候可别忘了带上桂花酥，整整一大盒呢，都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早上才刚做好的呢。”
陈野看着身旁温婉秀气的少女，心里暖洋洋的。
“陈野哥哥，为什么要读书呀，读书可以赚钱吗？”小玉一边吃着可口的小酥肉，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陈野露出沉思状，一只手扶着下巴，目光透过三楼的窗户远望，“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读书，林听嫂子三年前让我去的，因为书院可以读书习字，她说这样可以让我明志明礼。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跟着书院的王先生学习那些圣人的教诲，王先生告诉我，想要守护好身边之人，首先得学会书中的道理。”
小玉连连点头，好像小鸡啄米一样，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小酒窝，笑眯眯地说：“陈野哥哥说的话，我都会听的。”
陈野放声大笑，而小玉则捂着嘴轻声咯咯笑起来。
楼外大雪渐停，陈野抬头望向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小玉随即注意到，心领神会地给陈野倒了满满一杯热茶。
少女糯糯道：“陈野哥哥，喝一口热茶就赶紧回书院吧，不然去迟了，又容易被打板子啦。”
“不用急，反正…什么打板子？难道是冰块跟你说的？那家伙太多嘴了，回书院我非教训他不可。” 陈野撅着嘴。
半真半假地继续表示不满，“上次他受罚抄写典籍，还是我帮他写的，手都酸了好多天。”
“虽说赵冰鉴哥哥不太爱讲话，但他有时会给我分享一些你在书院的趣事。” 小玉边说边迅速地把盘中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小玉担心自己会拖延陈野的学业，柔声道：“陈野哥哥，你还是快回书院去吧，不用总是来看我。只要你时不时在心里想到小玉一下，我就会格外高兴的。”
陈野满含宠爱地摸了摸小玉的头，“傻丫头，你是我的妹妹，怎么可能不挂念你。”
陈野叹了口气说：“别看冰块平时沉默寡言，他可谓是个主意宝库，都是他出的点子才使我凑足了最后一百两银子。后天我来带你走。得走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迈步走向门边。就像每次他确认小玉吃饱之后那样，毫不犹豫地准备离开。
小玉也站了起来，糯糯地说：“陈野哥哥，我等你。”
陈野转过身笑着，目光停留在面前这位既恬静的少女身上。小玉的眉毛柔和，笑起来眉梢如同两弯新月，脸颊上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随即陈野推开门离开房间，并小心地把门带上，门上挂着的牌匾上用朱笔醒目地书写了三个大字-“玉人碎”。
风雪漫过窗棂，斯人仍旧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