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二娃站在老宅斑驳的红漆大门前,指尖轻轻抚过门框上那道深深的刻痕。那是他十岁那年,
姐姐罗艺给他量身高时留下的。刻痕歪歪扭扭,像一条蜿蜒的蜈蚣,记录着他成长的轨迹。
"二娃,发什么呆呢?"罗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一件褪色的碎花连衣裙,
手里提着刚从镇上买来的菜。十八岁的她,眉眼间已经有了些许风霜的痕迹。罗二娃转过身,
看着姐姐略显疲惫的面容,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初中毕业,姐姐就辍学在家照顾他。
爷爷奶奶重男轻女,从不给姐姐好脸色看,可姐姐总是默默承受着,把最好的都留给他。
"姐,你说……"罗二娃欲言又止,"你说爸妈为什么离婚啊?"罗艺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菜篮里的青菜跟着晃了晃。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快进去吧,奶奶该等急了。"院子里,奶奶正坐在藤椅上择菜。
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对襟褂子,银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一个发髻。听到脚步声,
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罗艺身上扫了一眼,随即落在罗二娃身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二娃回来啦?快让奶奶看看,"奶奶放下手中的菜,颤巍巍地站起来,"饿了吧?
奶奶给你煮了红豆汤,在灶上温着呢。"罗艺默默地提着菜篮往厨房走去。
罗二娃看着姐姐单薄的背影,心里一阵难受。他记得小时候,姐姐成绩很好,总是考第一名。
每次开家长会,老师都会夸姐姐是上大学的料。可是为了供他读书,姐姐初中毕业就辍学了。
"奶奶,我不饿。"罗二娃说,"我想去祠堂给爷爷上炷香。"奶奶的脸色突然变了,
她一把抓住罗二娃的手腕:"不行!"罗二娃被奶奶的反应吓了一跳。奶奶的手冰凉刺骨,
力道大得惊人,掐得他手腕生疼。"为、为什么?"罗二娃结结巴巴地问。
奶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勉强笑道:"祠堂……祠堂最近在修缮,乱得很。
等过些日子修好了再去吧。"罗二娃揉着发红的手腕,心里泛起一丝异样。他记得小时候,
爷爷经常带他去祠堂。那里供奉着罗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还有一尊面容模糊的神像。
爷爷总说,那是一位很灵验的神明,保佑着罗家世代平安。可是自从爷爷去世后,
他就再也没进过祠堂。每次他想去,奶奶都会找各种理由阻拦。"二娃,
"奶奶突然压低声音,"你记住,天黑之后千万别去祠堂。那里……不干净。
"罗二娃心头一跳:"不干净?什么意思?"奶奶没有回答,
只是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天:"要变天了,快进屋吧。"罗二娃抬头望去,不知何时,
天空已经布满了铅灰色的云。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
他跟着奶奶往屋里走,余光瞥见罗艺站在厨房门口,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祠堂的方向。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什么。罗二娃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姐姐的口型。
那好像是三个字:红嫁衣。轰隆一声炸雷,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罗二娃慌忙跑进屋里,
关门的一瞬间,他似乎听到祠堂方向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那声音,
像极了一个女人的哭声。雨越下越大,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瓦片上,
像是无数只小脚在屋顶奔跑。罗二娃躺在床上,听着雨声,怎么也睡不着。
"红嫁衣……"他喃喃自语,回想着姐姐的口型。那三个字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让他坐立不安。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传来。罗二娃猛地坐起身,竖起耳朵仔细听。
哭声断断续续,夹杂在雨声中,像是从祠堂方向传来的。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摸黑穿上鞋子。
月光被乌云遮住,屋里一片漆黑。罗二娃摸索着走到门边,正要开门,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二娃,你要去哪?"是姐姐的声音。罗二娃吓了一跳,
转身看到罗艺站在阴影里,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我、我听到有人在哭……"罗二娃结结巴巴地说。罗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听错了,
是风声。快回去睡觉。""可是……""没有可是!"罗艺突然提高声音,随即又压低,
"听姐姐的话,回去睡觉。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去。"罗二娃还想说什么,
但看到姐姐严肃的表情,只好不情愿地回到床上。罗艺站在门口,直到确认他躺下,
才轻轻关上门离开。听着姐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罗二娃的心却跳得更快了。
那哭声还在继续,时高时低,像一根丝线,牵引着他的好奇心。他等了一会儿,
确定姐姐已经回房,又悄悄爬起来。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穿鞋,光着脚踩在地上,
一点声音都没有。罗二娃摸黑走到后门,轻轻推开一条缝。雨还在下,院子里一片漆黑,
只有祠堂的方向隐约透出一丝红光。他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出去。雨水打在身上,
冰凉刺骨。罗二娃贴着墙根,慢慢向祠堂靠近。哭声越来越清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凄厉而哀怨。罗二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他躲在祠堂外的槐树后,偷偷往里看。
祠堂的门虚掩着,里面点着蜡烛。摇曳的烛光中,
罗二娃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背对着门跪在地上。她的头发很长,一直垂到地上,
随着哭泣的动作轻轻晃动。罗二娃屏住呼吸,想要看清那女人的脸。就在这时,
一阵冷风吹来,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女人缓缓转过头来。
罗二娃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一张惨白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啊!
"罗二娃惊叫一声,转身就跑。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屋里,一头扎进被窝,浑身发抖。
第二天早上,罗二娃发起了高烧。奶奶请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说是受了风寒,开了些草药。
罗艺守在床边,用湿毛巾给他擦汗。罗二娃迷迷糊糊中,看到姐姐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姐……"他虚弱地开口,"祠堂里……""别说话,"罗艺打断他,"好好休息。
等你病好了,姐姐带你去镇上玩。"罗二娃还想说什么,但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三天。第三天晚上,罗二娃的烧终于退了。他醒来时,
发现奶奶和姐姐都不在屋里。院子里传来压低声音的争吵。"你疯了吗?怎么能让他去祠堂!
"是奶奶的声音。"我没有!"罗艺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明明告诉过他不要去的……""那个地方不干净,你是知道的!要是二娃出了什么事,
我饶不了你!"罗二娃悄悄爬起来,躲在门后偷听。"奶奶,"罗艺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
"二娃已经长大了,有些事瞒不住的。""闭嘴!"奶奶厉声喝道,"那件事永远不许再提!
""可是……""没有可是!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把你赶出这个家!
"罗二娃听得心惊肉跳。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由远及近。那脚步声很奇怪,像是光着脚踩在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罗二娃的心跳加速,他慢慢转过头,透过门缝往外看。月光下,
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正缓缓向屋子走来。她的头发很长,一直垂到地上,
随着走动的动作轻轻晃动。最可怕的是,她没有脸。罗二娃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想尖叫,
却发不出声音。那女人越走越近,最后停在门口。她缓缓抬起头,虽然没有五官,
但罗二娃能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搭在罗二娃肩上。"二娃,
你在看什么?"是罗艺的声音。罗二娃猛地转身,发现姐姐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他再回头看向门外,那个红衣女人已经不见了。"姐,你看到了吗?"罗二娃颤抖着问。
罗艺的脸色苍白如纸:"看到什么?""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