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大概成了真的傻子。

我是婆婆三百块钱买来给她老实儿子做媳妇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便宜，大概是因为我说话说不明白。

婆婆来买我那天是个好日子，那天特别暖和，太阳暖和，衣服也暖和。

我收到了婆婆带给我的礼物——一件绿色的大襟上衣和一条条纹荡裆裤，还有一双小布鞋，那是我人生里拥有的第一双鞋。

那天的早饭也是我除了过年吃的最好的一顿了，妈妈给我夹了两片肉还煮了油煎蛋汤。

吃过早饭我就背着我的小背篓跟着婆婆出发了，小背篓里装着婆婆送的礼物。

我开始并不想跟着婆婆走。

虽然她送了我礼物，但我并不认识她，但我妈说以后我就不是家里的人了，她把我卖给了婆婆，以后是婆婆的儿媳妇儿。

我不知道什么是儿媳妇，但我知道妈妈不要我了。

每年都会有人别人给妈点钱，那人就把家里的肥猪带走了。

到婆婆家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刚进门我就被婆婆家的大黄狗吓一跳。

绳子都差点儿没拴住它要过来咬我。

婆婆训斥了几声，大黄狗就缩回墙角去了。

因为到得晚，婆婆说我小叔子已经做好饭了，让我把小背篓放在院坝里去吃饭。

婆婆家难怪是花得起三百块买媳妇的人家。

饭桌上居然有肉有炒鸡蛋还有一个四季豆酸汤。

我想我在这里吃饱饭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张二宝！你个败家玩意儿，你炒那么多菜干啥！鸡蛋你还放那么多油炒！就那么点油杀猪前你不吃了吗？”我正沉浸在每天都有饱饭吃的憧憬里，婆婆突然的发难吓我一跳。

“不是你说今天要去接大嫂吗？大嫂第一天来我们家不得吃点好的啊！”小叔子也很生气，大概是因为自己忙活这么多还被骂不高兴。

我很害怕，默默的缩到了角落里。

我期待的饱饭并没有实现，婆婆把小叔子的破费算在了我的头上，她不准让我上桌吃饭，而我的到来导致婆婆小叔子吵架，家里面也没有人帮我说话。

我的丈夫给我端了一碗泡了酸汤的玉米饭。

因为我不太会说话，把谢谢说成了“额～额”，丈夫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眼底的嫌弃显而易见。

走了一整天，很累。

吃完饭我以为大家就要歇下了。

但婆婆让我和我的丈夫张大宝一个房间，说今天是新婚夜要洞房。

我并不知道什么是洞房，婆婆让我把衣服全脱了，我很害羞——全部么？我不愿意，我退缩在了房间的墙角处。

眼看我并不配合，婆婆也不再好言相劝了，她——对我动手了。

比我以前挨过的每一次打都严重，婆婆手里手指粗的桑树条抽断了一根。

听着我的惨叫，张大宝进房间对我冷嘲热讽起来“呵！还犟不？以后还敢不听话不？”好疼，真的好疼。

怕再被打我脱掉我身上所有的衣裳。

眼见我***了，婆婆让我躺在床上，婆婆出去了，出去之前还交代了张大宝把衣服脱掉……还说以后自己就有小宝宝了。

我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很羞耻很害怕。

张二宝也偏着头往房间里面看，但他被婆婆打了撵开了。

婆婆出去后把房门也给关上了，听到房门关上的瞬间我立马起身捡衣裳想要穿上，但我并没有成功。

我被张大宝压在身下，我根本反抗不了。

我咿呀乱叫，大概是叫得张大宝烦了我的脸被他狠狠的打了一耳光。

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嘴巴里也有浓郁的血腥味儿。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太记得了，只知道好疼好疼，全身都疼。

那晚之后，婆婆大概是恢复了她本来的样子。

她——不是个好人。

婆婆平时不让我穿鞋，不让我和他们一起吃饭。

我每天要洗碗喂猪，还要把门口那片菜园地给收拾好。

我做活儿很慢，所以每天都会被打，有时候婆婆也不会给我饭吃。

时间再难熬，也过得很快。

应该是腊月二十几了吧，婆婆经常带张二宝去赶集，每次回来都会买一包水果糖。

那是给张大宝的零食，我也好想吃。

张大宝虽然也经常欺负我打我，但他偶尔也会给我一颗水果糖，那个糖真的好甜。

我吃糖的事被婆婆发现了，她以为我偷了张大宝的水果糖，那天晚上是继到这个家以来比第一次被打得还惨的一次。

我流了好多血。

身体痛，肚子更痛。

看我流了那么多血，婆婆似乎也被吓到了，她让张二宝去给我找止痛片吃。

到半夜我终于没有流血了，但我觉得自己头好昏，浑身无力的。

第二天婆婆也破天荒的没有一大早就让我起来干活儿，甚至吃饭的时候我还有糖水煮鸡蛋吃。

这样的日子持续过了半个月，我以为日子就要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村里的人还在柿子树下打牌，婆婆就让我去菜园地里薅白菜了，她说我享了这么多天的福，让菜园地里的草都长得比菜还高了。

我不敢不去，虽然过了这么些天的舒坦日子，但我知道我如果反抗我还是会被打的。

我又过回了白天吃不饱晚上被欺负的日子。

像那天晚上流很多血的日子我后来又经历了两回，吃食上再也没有第一次那样的待遇了，晚上流了血第二天还是要去干活儿。

这样的日子下我似乎也成了村子里那群人说的傻子了。

路过的小孩会向我扔石头，学我走路，学我说话。

我不敢反抗，每次遇到小孩子我都擦着墙根角走。

来到张家湾的第三个年夏天，我的肚子越来越大，婆婆说我要有孩子了。

我很开心，我要做妈妈了。

但也很担心，他万一和我一样说话说不明白怎么办，万一和他爸一样有点傻傻的怎么办。

但我的孩子像知道我过得很不容易似的，整个孕期他都没有折腾我。

农历三月我都肚子已经很大了，婆婆说我快要生了。

得去山上做准备了。

那些天张大宝都早出晚归的，听说他在放牛坪搭了一个棚子。

我开始并不知道搭棚子干什么用，直到第二天婆婆让我跟着张大宝去山上住几天。

我以为他们不要我了，要赶我走我还死活不愿意。

婆婆说傻子生孩子不能在家生不然小孩也是个傻的，在山上生的小孩就是正常的。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像我一样，我得去。

生产前三天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小雨，用树枝搭的棚子并不能够挡风挡雨。

三月的天气还是比较冷的，我感觉我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的肚子开始坠痛，很痛很痛。

婆婆跟张大宝说过，我肚子开始痛了就要回家去喊她。

张大宝看我疼的厉害，他就一溜烟跑回村子里喊他妈去了。

肚子坠痛持续了一天一夜，雨也淅淅沥沥的没有停过。

终于在第三天的晚上我开始流羊水了，婆婆说我要生了。

我很痛也很期待。

折腾了大半夜，终于在东方有一点鱼肚白的时候他出来了是个儿子。

他刚出来嗓门就特别洪亮，他在哭我有点忐忑，他是不是也是个傻子，为什么刚出来就哭。

婆婆说哭得越大声代表他越健康，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不是傻子，是正常的。

趁着天还没亮，婆婆让我们赶紧下山回家。

说实在的刚生完孩子我很虚弱，我没什么力气。

但婆婆一直在赶我，没办法咬着牙往屋里走。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回到家我就感觉有点不舒服。

婆婆说我生病了也不让我看孩子，但我很担心孩子饿着，我知道小孩子是要喝奶水的。

婆婆让我不要瞎操心，让小宝喝我的奶是想让他变成我一样的傻子吗？我不傻，但我不会说话是真的，我很怕。

所以我并没有喂过他，刚生产完我也没有休息或者吃好东西的待遇，甚至我失去了在床上睡觉的资格。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睡过床，张大宝房间的地上就是我的床，我没有枕头，只有一床破棉被。

孩子生下来婆婆也没有让我抱过，她怕我摔着她的乖孙。

我想帮着婆婆照顾我的孩子，所以在小林茂四岁时我学会了煮饭也会炒几个简单的菜了对林茂是我的儿子，他叫张林茂，听说是族里读过书的文化人给他取的名。

婆婆看着我都会做饭了，她就把小林茂留在家里让我带了，让我带着小林茂去菜地种菜或者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