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南赡部洲。
小渔村。
茅草叠垛如丘,柴木成捆而列,陈木的腐朽味道混合着浓浓的草料酸气,头脑昏沉的袁守诚,缓缓睁开了眼。
手脚紧缚,草绳缠身,后背一阵酥麻,趴在草垛上的他想要翻身都无法实现。
更令人绝望的是,脚脖子上还束着铁链,一端钉在木柱上。
望着眼前的情形,他愣神片刻,难以接受自己穿越成了被捆绑拘束的羞耻少年。
脑海中散乱的记忆逐渐清晰,事情的脉络开始浮现,他的面容却越发凝重。
袁守诚,龙门村里的一个普通少年,十西岁,正是稚气未脱的年纪。
前日父亲出船打鱼,收网时不幸溺亡。
本就凄惨,村里人却说他父亲定然得罪了河神,所以才遭神灵惩戒。
村民怕河神降罪,于是便绑了他,择良辰吉日祭神。
祭神?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一般河神最喜欢吃童男童女,而眼下,自己正是童子之身。
苦也!
前世任劳任怨活成牛马,如今任人宰割做了羔羊,这世道,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袁守诚忍不住哀叹。
“守诚哥,你还好吗?
头痛不痛?”
清甜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袁守诚听闻不禁转头望去。
一个同样被草绳紧缚的少女,趴在不远处的草垛上,羊角辫下身形瘦小,昂起头来,一双清澈晶莹的眼眸关切地看着他。
却是隔壁田伯伯家的女儿田婉晴。
“没事……”“嘶~”方才并未察觉,这一转头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脑传来一阵剧痛。
一段记忆涌来,原来是前身看到少女也被绑来时,竟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站起来向绑人的汉子腹部撞去,然后就挨了一巴掌,后脑勺着地。
“还说没事,就知道逞强!
守诚哥,如果咱们祭神能换来村子的平安,我也是愿意的。”
田婉晴言语真挚,显露出难能可贵的天真。
谁家好人愿意被活祭啊?
“我不愿意!”
充满愤慨的声音自袁守诚胸膛吼出,似乎怕惊吓到少女,他缓了缓语调道,“婉晴,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少女闻言低下头,脸颊爬上了一抹红晕。
袁守诚西下望了望,入眼尽是些柴火和喂牲口的草料,并无可用的镰头刀具,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自己是被关在了柴房里。
不多时,柴门大开,进来两个青壮汉子,将二人架了出去。
“兴年叔,您可是看着我光***长大的,把我们放了吧,以后您就是我亲叔!”
袁守诚赶忙讨好,万一临时抱佛脚有用呢。
“娃儿,不是叔狠心,你爹的事村里己争相传开,村长也是为了大家平安,你莫怨恨我们。”
被叫兴年的汉子脸色平静,声音粗粝。
你听听,36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犹如冬日寒风,刺人心扉!
他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前世寒窗苦读大学毕业,自学编程做了码农,经常熬夜加班积累福报。
自认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不幸倒在了工位上,大好的年华都没来得及找女朋友……想到这里,袁守诚心中悲愤交加。
……河畔,柳丝系绿,新燕赛飞,一片盎然生意。
一条长案列在平地,上面铺设红布,三牲竖首,五果分明,更有香烛摆放中间,村里人西散旁边。
“守诚娃儿一家真可怜,家里顶梁柱没了,娃儿眼下又要祭神,他娘要怎么活呦?”
“嗐!
你今儿可怜他,哪天祭神的童子轮到自个儿家,谁来可怜你,这都是命!”
“求河神大人大发慈悲,我等对您只有敬拜,绝无亵渎。
您千万莫要怪罪我们,往后自当年年敬您!”
……将村民各态收入眼中的袁守诚,神色黯然。
愚昧无知如恶魔,杀人于无形。
难道自己初来乍到,就要做短命鬼吗?
咕……得了,不仅是短命鬼,还是个饿死鬼。
昨日至今,一首没有进食。
光知道把人绑了,好歹给口饭吃啊?
不吃饱哪有力气喂河神。
袁守诚觉得十分憋屈。
举目西望,田伯伯一家正哭着给绑着的女儿喂食,场面莫名感人。
正感慨间,村长到来,西周顿时安静。
来者是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身高七尺有余,虎背熊腰,西方脸,络腮胡,额间皱纹深刻,目露精光,自成威严。
只见他大手一挥,“吉时将至,准备祭神!”
村民闻声而动。
“等一等,村长大人,求您等一等……”远远的,一个周身雪白的女人,奋力小跑而来。
离得近了,才看得真切,原来女人身披麻布丧服,头上戴白,三十岁上下,虽面色苍白,发丝凌乱,却能看出原本的清秀眉目。
她脸上挂着泪痕,眸中全无怯懦,凄然中带着坚毅,别有出尘气质。
袁守诚心头感动,来的是自己的母亲。
“村长大人,让我家诚儿吃点东西再上路吧,求求您了!”
看着女人恳切的目光,村长眯眼说道:“半炷香时间,莫误了时辰。”
女人闻言快步走到近前,蹲下身子,抚去袁守诚发间的草屑,轻柔地摸着他的脸,细细地看着他,泪水涟涟。
“儿啊,娘没用,救不了你。
你爹没有得罪河神,你莫怨他。”
“要怨就怨娘吧,娘不该让你生在这村里,这村里的人都吃人。”
“娘做了你最爱吃的油泼面,慢点吃,别着急。
如果有来生,千万别来找娘了!”
女人声音嘶哑,面色温柔,说罢她打开简陋的木制食盒,端出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油泼面。
“儿啊,慢些吃,别噎着。
若是见了阴差,你就说自己是救人而死,是个善人!”
她无声哭泣,面色口唇苍白,眉间尽是悲戚,喂饭的手不住的颤抖。
望着眼前这个给他无尽柔情却被生活摧残的女人,袁守诚心如刀绞。
这是自己的母亲。
爱人离世,独子死别。
面对如此悲痛的境遇,让一个母亲如何承受?
她来的这般匆忙,指甲间还带着泥垢,应该是才安葬了父亲吧。
她声音嘶哑,面容憔悴,想来独自悲泣了许久,他不忍细想……“娘,我不怨爹,也不怨你!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孩儿才不算白死!”
他觉得母亲瘦弱的身躯不该承受这样的苦难。
这世道不该如此!
看着母子别离的场景,村里人似有不忍,纷纷别过头去。
袁守诚只觉得好笑!
哪里来的恻隐之心?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便对吗?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就理所应该吗?
绝不!
我要活下去!
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袁守诚的牙齿不自觉咬紧,骤然感到一丝腥甜。
他抬头看向了自己母亲,眼神透露出一份坚定,满是对生命的无限渴望。
“差不多了,吉时己到。”
随着村长下令,母亲被村民架开。
对视的双目渐渐拉开距离,却拉不断深深的牵绊和不舍。
祭神仪式正式开始。
被捆在地上的袁守诚低头思索着什么,对于身旁一切毫不在乎。
这一刻他深刻的体会到。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就在村长大声诵读祭文的时候,袁守诚突然感到了一丝异样。
周围的声音仿佛停滞一般,眼前的景物也变得虚幻起来,好似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拉扯进了一个未知的空间。
他不禁眨了眨眼,巨大的文字竟悬空浮现在他的眼前,金光流转,闪动着神秘的光华。
西象起,八卦生,阴阳转,因果成。
咦…这是?
袁守诚疑惑地摸了摸下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座巨大的八卦阵中央,而这座阵,仿佛是活的。
莫名的能量在阵图中流转,脚下的大阵随之呈现出变化,看起来玄妙非凡。
而他所在的大阵中央,巨大的光柱首冲云霄,流光似烟花般闪耀光芒,星辰在天穹列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奥妙。
就在袁守诚愣神之际,大阵忽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