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护着怀里的拍立得相机，看取景框里顾沉投三分球的背影被雨水晕成模糊的水彩画。
帆布鞋踩进积水潭的声响由远及近，她慌忙转身，后脑勺撞上生锈的车架，疼得倒抽冷气。
"同学，你的校徽。
"清冷的男声混着油墨香飘过来。
林雾抬头，看见江屿白捏着她的金属校徽，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淡青的血管。
他左手腕系着褪色的红绳，绳结被磨得起毛，在雨天的阴翳里像团将熄的暗火。
"谢、谢谢..."她伸手去接，指尖蹭到他虎口的薄茧。
少年突然撤回手，校徽"叮"地掉进积水，惊散水面上顾沉投篮的倒影。
林雾蹲下身去捞，马尾辫扫过江屿白沾着泥点的球鞋。
她听见头顶传来纸张簌簌声，写满算式的草稿纸悬在眼前，替她挡住斜飞的雨丝。
墨迹被雨水洇开，sinθ和cosθ的符号纠缠成星空旋涡。
"导函数题。
"他屈指弹开爬上纸角的瓢虫，"你刚才那脚，刚好证明了当a=5时函数存在极值点。
"林雾盯着他睫毛上凝结的水雾，恍惚觉得像看见初雪落在乌木棋盘。
首到快门声惊醒了她——拍立得相机不知何时对准了江屿白的侧脸，相纸缓缓吐出他蹙眉的模样，雨水在相片边缘晕开钴蓝色的银河。
"显影液洒了？
"他指着相片左下角的污渍。
林雾把相片塞进书包夹层："是雨滴特效！
"拉链刮破指尖，血珠渗进哆啦A梦挂件的裂痕，那个蓝色机器人肚皮上的铜锈又深了几分。
放学铃碾过雨幕时，江屿白正把淋湿的草稿纸折成纸船。
林雾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翻飞，突然想起上周错过的那班公交——司机也是这样修长干净的手，在车门关闭前按下开门键，可她还是没能赶上。
"北斗七星指向正北。
"纸船载着半页未写完的公式漂向排水沟，他转身时红绳擦过她腕间的樱花手链，"下次***，记得调高ISO值。
"林雾蹲在水洼前，看墨迹在涟漪里舒展成蝶翅。
纸船夹层隐约透出字迹：”sin²θ+cos²θ=1（就像...）“后半句被雨水泡成褪色的蝴蝶，振翅消失在数学楼拐角。
第二天早读前，林雾在储物柜发现瓶温热的茉莉花茶。
便利贴上是印刷体字迹："校医说铁锈伤需要补充维C"。
她拧开瓶盖时，蓝鸢尾标本从柜顶飘落，干枯的花瓣卡在瓶口，像封缄了某个未出口的夏天。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她撞见江屿白在器材室后墙涂鸦。
喷漆罐在水泥墙面绽开深蓝星云，他听见脚步声慌忙转身，颜料溅在白球鞋上，像给纯黑泼了片银河。
"要告发我？
"他晃了晃喷漆罐，手腕红绳沾着靛蓝色颜料。
林雾举起拍立得："封口费。
"快门亮起的瞬间，江屿白突然扯过她手腕。
两人踉跄着跌进梧桐树影里，他掌心的薄茧擦过她手背，在相片上留下道流星般的划痕。
后来那张照片被钉在社团公告板，没人注意到背景墙的星云涂鸦里藏着句微分方程。
江屿白每天经过时都要驻足，看阳光将公式投射在地面的光斑，恰好圈住林雾路过时跳跃的马尾辫。
梅雨季来临那天，林雾在数学作业本发现张草稿纸。
熟悉的字迹将《滕王阁序》改写为数列题："虹销雨霁，彩彻区明——试证明当n→∞时，落霞与孤鹜的概率之比为黄金分割数。
"她笑着在页脚画了只叼着公式的麻雀，没发现背面用铅笔描着她踮脚拍照的轮廓。
当放学***再次碾碎蝉鸣，江屿白在自行车棚顶发现串泥脚印。
他仰头望着漏雨的棚顶裂缝，突然明白那些突然出现的干爽座位，那些恰好避开她放学的暴雨时段，原来都是少女笨拙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