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梧桐巷的蝉鸣总是来得格外早。林夏蜷缩在藤椅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陶泥上未干的裂痕。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作响，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次的作品还是不够完美。"陈宇的声音像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耳膜。他修长的手指划过陶坯边缘，指甲缝里还沾着前夜应酬的红酒渍，"你看这个弧度，上次李教授就说过..."

林夏的视线开始模糊。茶几上的抗抑郁药瓶倒映着支离破碎的天光，那些白色药片在胃里灼烧。她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陈宇把她连夜赶制的毕业作品摔得粉碎，说她的陶艺永远登不上大雅之堂。

"夏夏？"母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你王阿姨说在中心医院看见..."

"妈，我没事。"林夏快速掐断视频，手腕上的疤痕在长袖衬衫下隐隐作痛。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宅阁楼发现的星空彩绘，那些斑驳的靛蓝色颜料在月光下会泛起细碎的银光。

陶轮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林夏低头看着掌心被拉坯刀划开的伤口，暗红色的血珠渗进陶土，在素坯上绽开诡异的曼陀罗。陈宇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她慌忙用纱布裹住伤口，却在抬头时撞见他手机屏幕上暧昧的聊天记录。

雨是在午夜下起来的。林夏抱着最后完成的青瓷瓶站在天台上，雨水顺着瓶身的冰裂纹蜿蜒成河。陈宇的谩骂混着雷声炸开："你以为自己真是艺术家？不过是靠我..."

瓷瓶坠地的脆响惊醒了整条巷子。林夏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腕，突然想起阁楼角落里那罐蒙尘的钴蓝釉料。救护车鸣笛划破雨幕时，她恍惚听见母亲在县城老宅哼唱的采茶调。

消毒水的气味刺痛鼻腔。林夏睁开眼时，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正轻抚她缠着纱布的手腕。母亲背对着病床在整理保温桶，佝偻的肩胛骨在碎花衬衫下微微颤抖。

"医生说..."父亲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床头柜上的陶土小人突然滚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