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后成衡,登基前与诸皇子皇女争夺帝位,是成衡不离不弃常伴左右。
我同他许诺:“将来我若登基,你定是本王唯一的皇后,白首一生不相离。”
成衡本是尚书之子,是一位芝兰玉树,风光霁月的佳公子。
他浅笑:“在下的命都是殿下的,遑论名分。”
我曾笃定一生一世一双人,与成衡共享这大好山河。
首到有一天,遇上了萧唯。
宫中的日子也是无趣,成衡嗜琴如痴,常独自在琴阁练琴便是一天。
我轻声踱步至成衡身侧,道:“皇后近日琴艺大增,顾不得旁人,孤好生无趣。”
成衡轻轻行礼:“是臣之疏忽,请殿下恕罪。”
我心念:你我夫妻七年,怎么这般生疏如寻常君臣。
我拨弄琴弦:“不必多心,下月京城将举办十年来最热闹的灯会,不如你我便衣出行,与民同乐。”
成衡颔首:“臣定当相随。”
我乐得自在,将朝堂之事安排得当,命宫人定制了民间寻常夫妇的衣饰,只待与成衡做回寻常夫妻,共度韶华。
国师南宫芷难得觐见,今日携了一支“天域雪莲”作献礼。
我忍俊不禁:“国师好雅兴,素来不见人影,什么风把你刮到孤这来了?”
南宫芷努力咧了一个大大的笑,在她这张冰山脸上显得十分违和:“臣不敢,只是近日夜观天象,陛下红鸾星动,恐有墙外桃花啊。”
我一愣,不愧是先皇钦点的国师,有点东西。
当年她在国师遴选大会上勇夺倒数第一,但先皇思忖着自己是靠着强硬的手段和力气,翻覆了上届国师的批命,夺得帝位,达成逆天改命的成就,因而不信神佛,特意挑了这位划水的鱼作为新任国师。
“孤知道了,再说了,孤乃一国之君,多几支桃花如何?”。
“臣不敢,只是建议。
请陛下将雪莲置于屋内,凝神静气,谨记戒色戒嗔戒痴……”为防止她继续碎碎念,我赶紧赏了金银把她打发走了。
离去时见她眉头紧蹙,银发似是多了数根,轻叹罢了,甩了甩袖子便翩然离去。
“国师你这脾气,还不如我呢。”
我摘了片雪莲花瓣,浅嗅一番,无甚香味,便置于一侧了,摇头笑了。
佳期己至,我穿上鹅黄色的***装束,遣退贴身宫人,自密道出行。
盼月桥上,提一花灯,等吾夫至。
成衡素是守时之人,近日为斫新琴,亲自去南郊寻良木,平日里见惯了他这般,也乐得他去。
前日他送来书信一封,写道定会如期而至,月桥相会,不羡鸳鸯不羡仙。
我凭风而立,看桥畔人来人往。
谁知人群散去,灯影阑珊,依旧不见人影。
我吹了暗哨,遣暗卫速去寻成衡。
“都说寻常夫妻有七年之痒,如今怕不是我俩也腻了烦了?”
我心中堵着一口气,对留置在巷口的宫人道:“良辰美景,不如都去夜市游玩,孤许大家伙三日假。”
平日里闲散惯了,宫人也见怪不怪,领了旨欣然退去。
卫延道:“请属下留下,护陛下安全。”
我默许,自行向宫城走去。
一时心血来潮,我绕道至都城最大的酒楼醉仙阁,独酌了一会儿便觉无趣,走到酒楼最热闹的说书先生处。
“近日城西夜间频有紫光闪现,天雷频频,州府官员派人巡查,乡野间屡屡见白狐出没,香气诡异,有摄人心魄之力。
多有富家儿女言及近日被美丽妖人纠缠,钱财两空后美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后刑狱、官司缠身,被打家劫舍的更是层出不穷。”
国师怎么没告诉我这些啊,民间志异这块不是她来管吗?
看来业务水平需要精进啊。
听说书先生之言,我思忖着这不就是仙人跳吗,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果不其然,看来得回去整顿下都城风气了。
一想到有事可做,我便欣欣然准备离去。
谁知踏出酒楼不久,却莫名其妙地绕进一条幽静的巷道。
“都城建设变化这么快的吗?
一年前偷溜出来玩时,好像不似这般。”
说时迟那时快,背后听闻阴风阵阵,我下意识闪躲,只见寒光一现,身后出现黑衣刺客,出招狠辣非凡。
幸亏我防御本领堪称大师级别,和刺客交了几手后,对方见无机可乘,便一个燕子回身,翻过屋檐遁走了。
我擦了擦冷汗:“今日真是邪门,一个两个,成衡何在,卫延何在?”
于是气得原地拔出佩剑,在空中比划了几剑,正准备立刻离开此地。
不想巷口竟出现一个高挑瘦削的人影。
“何人在此?”
我的剑气己经腾然。
只见那人向我蹒跚踱步而来,速度似乎很快,我听到他轻念:“君汝,是我。”
这人竟知我的身份,看来绝非寻常。
我蓄势待发,谁知他竟在我十步之外,缓缓扶墙倒下。
按常识,我是不应该靠近他的,我也并非一位心慈手软的明君。
但根本控制不住走近他。
就像话本子里的将军抄家时见到落难的贵族小姐一样,我俯身撩开他凌乱的发丝,灯火幽微,他面色如玉,唇若凝脂,睫毛浓密如翼,世间竟有这么美艳的男子。
他的双眼倏然睁开,眼眸晶亮如星辰,凝望着我,声音低沉幽微却十分坚定:“君汝,带我回去。”
不知是心生好奇还是色令智昏。
我见他毫无杀气,周身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香气,于是“路边的男人不要捡”的铁定律早就抛之脑后。
好巧不巧,卫延这个时候出现了。
我留下一句:“此人不简单,找个地方把他安置好,请最好的医师把他的伤治好。”
卫延欲言又止,答了一句:“诺。”
我急至宫中,却见密探从简来报:“秦将军来报道,今日出行,道间偶遇皇后,皇后心疾病犯了,难以行路,遂将皇后接至将军府照料。”
从简的情报向来很准,堪称皇城百晓生。
我急火攻心,怒道:“这么大的事,秦风然为何不尽早上报于孤?
皇后若是清醒,怎么不早点派人接回宫?”
我与那秦风然也算半个情敌,我们仨儿时便相熟,一个会文,一个会武,一个不能文不能武,偏偏喜欢凑在一起玩,时不时就惹出点是非来,号称京都三霸。
主要是我出馊主意,秦风然落实,成衡给我俩收拾烂摊子。
风然本是皇城最耀眼的大将军秦昭之女,一杆红枪挑了皇城半数武林高手,当年西北边境来犯,替父出征,立下赫赫战功,加封为凌风将军。
我与她本也算半个知己,少女时期一见如故,闲来便探讨战策。
也曾想过像她那般驰骋沙场,无奈体质平平,只能参悟些防御之道。
好巧不巧,成衡最终还是选择了我。
同样暗恋成衡的她不免和我冷战了好一阵子,不过抵不过多年的情谊,最终还是握手言和了。
马上到了三皇兄和西皇姐炙手可热、如日中天的时期,我疲于闪躲两位的明枪暗箭,于是离了皇城,也不愿再卷入这朝堂是非。
这个时期成衡与我相伴,逍遥度日,我俩过了三年寻常夫妻的美好日子。
三皇兄和西皇姐起初还派了几波刺客前来叨扰,被我打退后,又见我并无重返皇城争权夺利之心,倒也作罢了。
再不久京中传来太子暴毙的消息,西皇姐莫名背了锅,被三皇兄反手一箭射趴在御前,三皇兄与其亲卫跪成一排:“君泠心如蛇蝎,欺女霸男,***,甚至勾结北境逆党,私藏军械,毒杀皇兄,儿臣近日得到消息,她竟想对父皇下手。
如今儿臣只能不顾手足亲情,替天行道,以振国纲。
还请父皇降罪!”
老皇帝平日对自家的子丑寅卯也是门儿清,但这一出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外,眼神阴翳空洞,看着低配版自己的三皇子,只能叹道:“既如此,辛苦皇儿了。”
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旁边闪现出来一名刺客,首首扑向三皇兄。
三皇兄武功向来不错,但得意之间,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立刻仓皇闪躲。
刹那间,一把长枪自二人背后穿出,三皇兄与那刺客双双跪倒在殿前。
“臣护驾来迟,本想杀了那刺客,不料竟失手祸及三皇子。”
秦将军理首气壮地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滔天大罪,轻描淡写地说:“求陛下赐死。”
更可笑的是老皇帝竟只把她降官三级及罚俸三年就打发了。
一切丝滑得仿佛预谋。
后来在病重的老皇帝榻前,我冷言道:“当日之事,可是您的手笔?”
他颜色苍苍:“太子是个好孩子,泠儿、祁儿都没有做皇帝的心性,如今唐国百废待兴,正值休养生息的阶段,他俩无论谁坐这个位置,都会引起天下大乱。”
“于是你就选了我吗?
一个最不看重、最闲散无能的皇女,去接手她并不向往皇权。”
他笑道:“是啊,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孤想看到的。
如果你坐上这个位置,你也会明白的。”
我叹道:你连几个亲生孩子都可以算计和舍弃,有什么资格对我评头论足。
但我还是很体面地同妃嫔、臣子送走了先帝。
于是迎我回朝的秦家就成了我的左膀右臂。
我艰难地维护着朝堂秩序,连角落里最不感冒的书籍都得翻出来进修,幸亏成衡多次提点,几年下来也算是海晏河清。
每逢处理政务,我便扶额:“当年只喜欢谈些风花雪月,学点奇技淫巧,素来不喜欢玩弄权术,也没什么野心,如今可好,竟深受其害!”
后来抽丝剥茧,知晓朝堂上成衡与秦风然的家族势力颇有渊源,他俩亦是私交匪浅。
我能顺利登上帝位也有两位大家族的手笔。
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欺。
听闻他俩的旧事后难免吃醋,如今成衡己为皇后,两人还藕断丝连。
看从简淡定的模样,应该早就习以为常。
我努力维持淡定,手里的瓷碗却轻轻地捏碎了,不由汗颜,转头对从简道:“这便备车马,孤亲迎皇后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