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莲塘惊鸿七月的荷风裹着溽热,将画舫珠帘吹得叮咚作响。
萧景琰蹙眉望着手中密报,江南织造局的账目错得离谱,三十万两治水银竟成了绫罗绸缎。
"殿下,前方河道狭窄,画舫恐难通行。"侍卫长陈砚低声禀报。萧景琰合上密折,
鎏金护甲在紫檀案几叩出清响:"换乌篷船。"岸边垂柳下,沈菱舟正抱着竹篙打盹。
蝉鸣忽地一滞,她眯眼瞧见个锦衣公子踏着青石板走来,月白织金袍角扫过雨后青苔,
腰间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晃。"去清水湾。"陈砚抛来一锭银子。沈菱舟指尖掂了掂银锭,
忽地笑出两个梨涡:"客官,这银子怕是能在扬州买艘新船了。"说着手腕一翻,
银锭"扑通"落入水中。萧景琰眸光微动,这船娘荆钗布裙却眉眼灵动,
藕荷色襦裙下伸出截白玉似的小腿,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水花。"姑娘这是何意?
""天子脚下尚不敢收百倍船资,何况这吴江县。"沈菱舟竹篙一点,乌篷船倏地离岸三丈,
"看您锦衣华服,莫不是来给杨县令送生辰纲的?"陈砚按剑的手被萧景琰一个眼神止住。
太子殿下忽然起了兴致,撩袍蹲在船头:"哦?姑娘似乎对官府颇有微词?
"菱舟抓了把莲蓬砸过去:"上月暴雨冲垮河堤,县衙拿霉米充赈粮,
你们这些富家子倒坐着画舫听曲儿!"青翠莲蓬天女散花般袭来,萧景琰偏头躲过,
却听"咔嚓"一声——浸饱河水的幞头应声而裂,玄色发带散落,如瀑青丝垂落腰间。
沈菱舟呆望眼前人,晨雾中公子如玉,眉间一点朱砂痣红得惊心。"看够了?
"萧景琰捻着碎裂的莲蓬轻笑,"姑娘砸坏在下发冠,怕是要赔的。"菱舟耳尖发烫,
竹篙猛击水面:"登徒子!"满塘荷花应声摇曳,惊起白鹭冲天。乌篷船突然打横,
萧景琰踉跄扶住船舷,袖中密折哗啦啦落水。"我的账本!"陈砚失声惊呼。
菱舟一个猛子扎进河中,碧波间红鲤般灵巧,叼着湿漉漉的纸卷冒出水面时,
正撞上萧景琰探身来捞。水珠顺着少女鼻尖滴在他手背,芙蓉面映着朝霞,
比满塘红莲还要艳上三分。"原来是个算假账的奸商!"菱舟瞥见密折上朱批,
抬脚就把人往河里蹬,"让你虚抬米价!让你克扣工钱!"萧景琰猝不及防仰面落水,
月白锦袍在莲梗间缠作一团。陈砚正要救人,却见太子殿下从浮萍间抬起头,
竟笑得肩头微颤:"好个烈火性子...咳咳...陈砚,给本王...给我拦住那小船娘!
"菱舟攀着船舷正要翻身上船,忽觉脚踝一紧。低头见那"奸商"攥着自己红绳铃铛,
凤眸里噙着促狭笑意:"姑娘莫急,咱们这账...可得慢慢算。
"第二章 算盘作红娘暮色四合时,乌篷船摇进芦苇荡。菱舟气鼓鼓地往炉膛塞柴火,
铁锅里的鲫鱼汤咕嘟作响。萧景琰披着半干的衣裳倚在舱门,
看那姑娘手腕翻转间面剂子成了柳叶饺,忽然觉得江南奏报里的"饿殍遍野"像个笑话。
"看什么看!"菱舟抄起擀面杖,"别以为长得好看就能吃白食!"萧景琰踱到案板前,
青玉扳指叩了叩算盘:"沈姑娘今日砸坏紫檀木发冠一顶,折银八十两;落水密折三卷,
每卷工本费二十两..."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算珠间游走,"共计欠我一百四十两。
"菱舟舀起滚烫鱼汤就要泼,忽见那人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荷叶展开竟是块芙蓉酥,
金丝蜜枣在暮色中泛着琥珀光——正是她今早在码头盯了半晌又舍不得买的。"利钱。
"萧景琰将酥糖推过去,"若姑娘愿意做工抵债..."话音未落,船尾传来陈砚的干咳。
这位侍卫长此刻头戴员外帽,活像个偷穿戏服的武生:"沈姑娘,
我家公子在金陵开着十八间绸缎庄,正缺个会凫水的账房..."菱舟狐疑地打量着二人,
忽然抄起竹篙往水里一搅。月影破碎的刹那,
她瞧见芦苇丛中隐约有寒光闪动——那分明是军制弩箭的反光!"成交!
"少女突然笑靥如花,"不过我要日结工钱,每日三文,包吃住!"萧景琰尚未反应过来,
菱舟已拽着他钻进船舱。舱门合拢的瞬间,三支弩箭"笃笃"钉在门板上。
陈砚拔剑出鞘的铮鸣混着菱舟的嘀咕:"我就说奸商仇家多..."暗格里透进的月光里,
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寸余。菱舟身上沾着面粉与荷香,发间红绳铃铛随着呼吸轻颤。
萧景琰忽然觉得耳尖发烫,这温度在听见外面打斗声时骤然冷却。"待着别动。
"他伸手去摸舱壁暗剑,却被菱舟按住。少女指尖划过船板某处花纹,舱底竟翻出条暗道!
"这船可是我祖父按战船规制造的。"菱舟得意挑眉,"直通岸上酒窖..."话音未落,
整条船突然剧烈倾斜。萧景琰护着少女滚进暗道时,最后看见的是顺水流走的奏折,
和菱舟腰间一闪而逝的金锁片。...酒窖里陈年女儿红氤氲出暖香,
菱舟正给萧景琰包扎手臂伤口。金创药洒落的瞬间,
她忽然捏住男子腕骨:"商贾怎会有握剑的茧?"萧景琰反手擒住她腕子,
却在触及脉搏时一怔——这跳动的节奏,竟与幼年救他的那个小医女如出一辙。
"姑娘可曾去过京城?"话出口自己都觉得荒唐,当年太液池畔的小丫头,
怎会是眼前泼辣船娘。菱舟却突然抽手,打翻的酒坛淋湿墙角木箱。
泛黄的《束水攻沙策》手札散落一地,
萧景琰瞳孔骤缩——那笔迹分明是二十年前治水名臣沈墨的手书!"别看!"菱舟慌忙去捡,
发现铃铛扫过萧景琰喉结。暗处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陈砚拎着个黑衣刺客进来:"公子,
活口。"菱舟抄起酒提子就要审问,却见萧景琰抚过刺客衣领暗纹:"不必了,
是军器监的蛇纹锦。"酒窖忽然陷入死寂。菱舟倒退半步,
月光恰照亮萧景琰腰间玉佩——方才缠斗中显露的,分明是五爪蟠龙纹!
"你...你是皇...""嘘——"萧景琰忽然将人抵在酒缸间,
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沈姑娘现在有两个选择。"他指尖摩挲着少女腕上红绳,
"要么跟我回宫当个哑巴...""我选三!"菱舟突然咬向他虎口,
趁松劲时兔子般窜向暗道,"第三十六计!"萧景琰望着晃动的暗门轻笑,
袖中滑落那枚金锁片。陈砚举着火折子凑近,只见背面阴刻小篆:沈氏阿沅。
"派人去查沈墨后人。"太子殿下摩挲着锁片,"顺便告诉杨县令,
他私藏的军械该见见太阳第三章 漕帮风云暮色将吴江县码头染成琥珀色,
菱舟蹲在船头修补渔网,眼角余光却瞥向舱内拨算盘的萧景琰。这人自诩账房先生,
却连市价三文钱的鲥鱼都要记作"珍稀水产",墨迹在宣纸上洇出团团狡黠。"沈姑娘,
昨日你打翻的松烟墨..."萧景琰忽然抬头,狼毫笔尖悬在欠款簿上,"折银五钱。
"菱舟抓起晾晒的咸鱼干掷过去:"奸商!你怎不把呼吸的空气也记账?
"鱼干在半空被陈砚截住,侍卫长苦着脸嚼着"暗器":"公子,杨县令的轿子往码头来了。
"萧景琰眸光骤冷。那日酒窖刺客尸身上的蛇纹锦,与扬州知府贡品清单上的缺损正对得上。
他故意将算盘拨得脆响:"沈姑娘可想看场烟火?""少拿炮仗唬人!"菱舟话音未落,
码头突然爆出巨响。杨县令的轿辇在硝烟中炸成碎片,
漫天飘落的竟是发霉的陈米——正是县衙谎称已焚毁的赈灾粮!人群骚动中,
菱舟忽觉腕间一紧。萧景琰揽着她跃上旗杆,月白广袖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仔细看,
好戏开场了。"只见陈砚扮作米铺伙计,正领着饥民哄抢散落的粮袋。
杨县令冠冕歪斜地嘶吼:"反了!都给本官拿下!"衙役钢刀尚未出鞘,
却被个虬髯大汉踹翻——竟是漕帮二当家雷万钧!"狗官!"雷万钧踩着杨县令后背冷笑,
"上月你强征我帮三十艘粮船,今日这利息收得可痛快?"说着扯开县令衣襟,
翡翠腰带扣里赫然嵌着军器监令牌。菱舟倒吸冷气,
这令牌的花纹与她金锁片边缘的凹痕完全契合。正要细看,
萧景琰忽然带着她凌空翻转——三支淬毒袖箭钉入方才栖身的桅杆。"抱紧。
"耳畔传来低语,菱舟下意识环住他脖颈。萧景琰踏着漕帮旗幡掠过水面,
身后追兵的火把在河面投下破碎的金斑。菱舟在颠簸中嗅到他衣襟间的沉水香,
忽然记起幼时祖父书房的安神香也是这个味道。追击的艨艟突然射出铁索网,
萧景琰挥剑斩断的刹那,菱舟腰间的金锁片不慎坠落。"我的锁!"她挣脱怀抱扑向河面,
却在入水瞬间被萧景琰拽回。两人重重跌进乌篷船,陈旧的舱板应声碎裂。"不要命了?
"萧景琰难得失了从容,掌心还沾着她后腰渗出的血迹。菱舟却挣开他冲向船尾,
暮色中金锁片正卡在舵轮缝隙间,内侧隐约浮起幽蓝纹路。
"这是..."萧景琰指尖抚过锁片,沾到的河水竟让纹路显现出山川脉络。
菱舟突然抢回锁片浸入茶汤,铜锈褪去后浮现出四个小篆——沧溟图志。
河面突然传来诡异的笛声,漕帮主船升起玄色蛟旗。甲板上的男子戴着半张玄铁面具,
露出的薄唇勾起讥诮弧度:"三哥好兴致,劫法场还带着红颜知己?
"萧景琰手中剑鞘蓦地捏出裂痕。这个称呼,
只有十五年前因巫蛊案被废的七皇子萧景宸会用!当年冷宫走水后所有人都以为他葬身火海,
没想到..."贺九霄!把漕帮弟兄的卖命钱吐出来!"菱舟突然探身怒喝,
腕间红绳铃铛在夕阳下晃出血色残影。她永远记得那个暴雨夜,
这男人如何用一纸假契夺走老船户的舢板。贺九霄却抚掌大笑,
抛来卷泛黄的婚书:"沈阿沅,你八岁时收了我贺家聘礼,
如今是要带着我漕帮的镇帮之宝跟野男人私奔?"菱舟展开婚书浑身发抖,
泛红的指节几乎捏碎纸张。萧景琰扫见落款处的沈墨印鉴,
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一桩旧案——工部尚书沈墨被弹劾私售运河舆图,难道..."小心!
"陈砚的惊呼与弩箭破空声同时响起。萧景琰旋身将菱舟护在怀里,
肩胛传来利刃入肉的闷响。血腥味弥漫的瞬间,菱舟脚踝银铃突然迸射毒针,
追兵惨叫着坠河。"你..."菱舟望着他苍白的唇色,忽然扯开他衣襟敷上止血草。
指尖触及旧箭疤时,记忆如惊雷劈开迷雾——十二岁那年的上元夜,
有个少年也是这样为她挡下冷箭,玉佩穗子扫过她眼睫时带着芙蓉香。
贺九霄的嗤笑从船舷传来:"好个郎情妾意,不如同去阎王殿..."话音戛然而止,
菱舟的金锁片突然发出蜂鸣,河底升起巨大的青铜机关轮。湍流中浮现出沈家族徽,
每一道凹槽都与锁片纹路严丝合缝。"原来沧溟图要这样开启。
"萧景琰染血的手指扣紧锁片,河床开始剧烈震动。古老的闸门缓缓升起,
尘封二十年的治水神器"吞山鉴"重现世间,镜面映出贺九霄狰狞的脸——那玄铁面具下,
竟有块与菱舟耳后相同的蝶形胎记!第四章 铃铛藏锋梅雨浸透的船舱里,
菱舟盯着正在煎药的萧景琰腹诽:这厮受伤后越发得寸进尺,连她私藏的枇杷蜜都要充公。
药罐咕嘟冒泡的雾气中,他微敞的衣襟露出绷带边缘,结实的胸膛随着扇火动作若隐若现。
"再看要收诊金了。"萧景琰忽然抬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炉火。
菱舟抄起艾草枕头砸过去:"谁稀罕看白条鸡!"枕头在半空被竹帘外伸来的玉手接住,
珠翠叮咚声里传来娇软嗓音:"这般对待伤员,
可不是待客之道呢~"闯入的女子身着月华纱,腕间银铃缀着毒蛛形状的蓝宝石。
她无视菱舟戒备的目光,径自坐到萧景琰身侧:"琰哥哥,十年未见,连杯茶都不给阿萝吗?
"菱舟的银针在指尖寒光凛冽。这声"琰哥哥"让她想起贺九霄那日的嘲讽,
更可气的是萧景琰竟真的给那妖女斟茶!茶汤倾注的刹那,
菱舟瞥见女子袖中爬出的碧眼蝎子。"苗疆圣女蓝玉萝。"萧景琰转动茶盏,
突然将热茶泼向女子面门,"你父亲给东宫投蛊的账,今日正好清算。"蓝玉萝旋身避开,
纱裙却仍被灼出焦痕。
她委屈地咬唇:"人家千里迢迢来送《沧溟图》残卷..."说着扯开衣领,
心口处竟浮现出水纹刺青!菱舟的金锁片突然发烫,蓝玉萝的刺青与锁片纹路完美契合。
萧景琰剑锋已抵住她咽喉:"解药。""我要她腕上铃铛。"蓝玉萝指向菱舟,
指尖蛊虫突然弹射而出。菱舟挥针击落的瞬间,脚踝银铃却被毒蝎尾钩挑断。
抚摸着铃铛内侧的"琰"字痴笑:"情蛊还是要用定情物来养..."萧景琰忽然揽过菱舟,
咬破她指尖将血珠抹在剑刃:"她的东西,你也配碰?"剑气横扫时,
蓝玉萝袖中爆出紫色毒雾。菱舟被推入暗格前,最后看见的是萧景琰后颈浮现的蛛网状青痕。
...地窖里,菱舟捏着半块红豆糕喂老鼠。自从那妖女出现,萧景琰已三日不曾踏出舱房。
更蹊跷的是每夜子时,总有缠绵的笛声从蓝玉萝房中飘出。"姑娘可知情蛊发作的滋味?
"蓝玉萝幽灵般现身,指尖缠绕着萧景琰的发丝,
"他现在正跪着求我解毒呢~"菱舟的银针悉数落空。
蓝玉萝的蛊虫化作锁链将她捆在梁柱:"不妨告诉你,沈家灭门那晚,
吹笛引开追兵的就是我娘。"她掀开臂钏,露出与菱舟相同的火焰疤痕,
"我们蓝氏女世代守护沈家,
直到你祖父拒绝用《沧溟图》交换我族圣物——"地窖突然剧烈震动,
蓝玉萝的蛊虫集体爆裂。萧景琰破门而入,眼中泛着不正常的猩红:"阿沅,闭眼。
"菱舟却趁机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蓝玉萝的刺青上。金锁片骤然射出光柱,
墙壁浮现出沈墨的留影:"吾孙阿沅亲启,若见蓝氏逆纹,
当以血破之..."蓝玉萝尖叫着皮肤皲裂,露出底下可怖的蛊虫真容。
萧景琰挥剑斩断她与菱舟之间的蛊丝,
却被濒死的蓝玉萝拽住袍角:"你早中了我的同心蛊...杀我便是杀..."话音未落,
菱舟已用银铃碎片剜出自己心头血喂入他口中。"沈家女的心头血可解百毒,你不知道?
"菱舟惨笑着晕倒在萧景琰怀里。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
她听见蓝玉萝癫狂的笑声:"你以为他为何独独忘了你..."...三更雨急,
菱舟在药香中苏醒。萧景琰正为她腕间换药,素来整齐的发髻散落几缕青丝。
菱舟瞥见他颈侧蛊痕已消,忽然抽回手冷笑:"殿下何不去谢蓝姑娘的救命蛊?
"萧景琰突然将她压进锦褥,鼻尖相抵的瞬间,
菱舟看见他眼底浮动的鎏金纹——这是同心蛊发作的征兆!"你喂血时就没想过,
"他滚烫的呼吸掠过她耳垂,"同心蛊会让人说出心底最深的秘密?
"菱舟的挣扎被他扣住十指:"比如...沈阿沅七岁就在东宫桂花树下埋过嫁妆?
"雷声炸响的刹那,菱舟咬上他肩膀。萧景琰吃痛松劲时,
她翻身抽出枕下《束水攻沙策》:"再比如,殿下根本早就认出我是沈墨孙女?
"雨幕中忽然传来陈砚的惊呼。两人冲上甲板,只见运河浮现出巨型八卦阵,
每处阵眼都插着蓝玉萝的骨笛。贺九霄立在阵眼狂笑:"好妹妹,这份及笄礼可喜欢?
"菱舟的金锁片腾空而起,八卦阵中升起青铜水钟。当钟摆与锁片重合的瞬间,
萧景琰突然握住她的手按下机关。千年古闸轰然开启,
洪水却朝着反方向灌入皇陵——"现在明白了?"贺九霄的面具在狂风中碎裂,"萧氏皇族,
才是水患真正的源头!"第五章 红豆堪折蝉鸣撕开盛夏的闷热,菱舟蹲在药圃揪薄荷叶,
余光瞥见蓝玉萝提着食盒袅袅婷婷往书房去。那妖女自半月前"误中"七星蛊后,
竟以解毒为由赖在东宫,纱衣一日比一日轻薄。"沈姑娘。"蓝玉萝忽然驻足回眸,
食盒里爬出条碧鳞小蛇,"琰哥哥说最爱我做的冰酪..."话音未落,
菱舟的剪药刀已钉穿蛇头。书房门吱呀开启,萧景琰披着奏折朱砂味的晨露走来。
菱舟正要嘲讽,却见他颈侧蛊纹竟蔓延成并蒂莲形状——这是同心蛊即将反噬的征兆!
"殿下好兴致。"菱舟掰断手中薄荷,"左拥治水图,右抱美人蛊。
"萧景琰突然将她拽进书房,反手落下三重机关锁。菱舟的后腰硌在《沧溟图》卷轴上,
眼前晃过他掌心渗血的掐痕:"你在忍蛊毒?""蓝氏女的同心蛊需引蛊人自愿献祭。
"萧景琰扯开衣襟,心口蛛网纹已泛紫黑,"阿沅,
我要你..."菱舟的银针抵住他喉结:"要我给你和那妖女送合卺酒?"话音未落,
窗外传来蓝玉萝的娇笑。菱舟猛然推窗,只见苗疆圣女正在凉亭喂鱼,每撒一把饵料,
池中锦鲤便翻起血红肚皮。"好妹妹可知这些鱼怎么死的?"蓝玉萝指尖绕着一缕银发,
"它们吞了琰哥哥批阅的奏折呢~"菱舟瞳孔骤缩。
昨日她亲眼见萧景琰将治水奏章焚于莲池,灰烬中分明有靛色粉末...暴雨突至,
菱舟踹开书房暗格。本该存放赈灾银票的匣子里,静静躺着蓝玉萝的骨笛与半幅苗疆舆图。
最底下压着封信笺,熟悉的笔迹写着:"景琰亲启:沈氏女血脉可炼长生蛊,望善用。
"惊雷劈亮菱舟惨白的脸。她想起蓝玉萝那句"你以为他为何独独忘了你",
胃部泛起灼痛——原来萧景琰书房终日燃着的龙涎香里,掺着令人失忆的离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