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古籍修复室是我在这浮躁尘世里的心灵桃源,里头静谧清幽,陈酿多年的墨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时光仿佛也眷恋这里,特意放慢了步调,将尘世的喧嚣通通隔绝在外。
我如往常一般,静静坐在那张古朴的檀木桌前,全神贯注地研读《商周礼制考》。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书页上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恰似碎金一般,为鎏金题字披上了一层梦幻的薄纱。
我轻轻摩挲着泛黄的书页,指尖拂过岁月的痕迹,恍惚间,似乎能触摸到历史的脉络,整个人深深沉浸在商周时期的风云变幻中,思绪万千。
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从指尖传来,原来是被纸缘划破了手指。
一滴殷红的血珠不受控制,悄然落下,不偏不倚,正好滴在“帝后同衾礼”五个娟秀的小楷上。
刹那间,眼前白光一闪,强烈的眩晕感如汹涌潮水般袭来,我的意识被卷入无尽的混沌,随后便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再睁眼时,雕花红木床顶的蟠龙纹率先映入眼帘。
那蟠龙雕刻得栩栩如生,张牙舞爪,威风凛凛,好似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周身散发着陌生又威严的气息。
后颈处硬玉枕的凉意瞬间袭来,激得我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只见十指涂抹着鲜艳丹蔻,红得夺目,恰似冬日里傲雪绽放的红梅。
腕间九鸾衔珠金钏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九条鸾鸟形态各异,口衔明珠,展翅欲飞,工艺精巧绝伦,一看便是出自顶尖能工巧匠之手,每一处细节都透着难以言喻的华贵。
我慌乱起身,脚步踉跄地冲向铜镜。
镜子里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让我瞪大了双眼,一时竟有些怔愣。
眉如远山含黛,不浓不淡,恰到好处,恰似水墨画中晕染开来的一抹青黛;眸若秋水横波,顾盼间风情万种,眼波流转,藏着无尽的故事。
可眉间却凝着化不开的惶惑,与这张绝美面容格格不入,就像平静湖面泛起的突兀涟漪。
“这……这是我?我真的穿越了?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颤抖的语调中带着深深的无助,仿佛置身于茫茫黑夜,找不到一丝光亮。
第一次见到商子熙,是在合欢殿。
殿内烛火摇曳,光影绰绰,跳动的火苗将四周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袅袅香烟萦绕其中,轻纱幔帐随风轻摆,更添几分神秘。
他掀帘而入的那一刻,裹挟着初雪的清冷气息,仿佛一道寒冽的风,瞬间让殿内的温度降了几分,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稀薄起来。
玄色冕服上的十二章纹仿若流动的星辰,随着他的每一步都熠熠生辉。
日、月、星辰、山、龙、华虫……每一种图案都绣工精细,一针一线都凝聚着匠人的心血,寓意深远,彰显着帝王的无上威严。
十二旒白玉珠后,那双眼睛锐利如刃,仿佛能直直地看穿人心,寒意从眼底透出,让人不寒而栗。
我急忙学着记忆里的宫礼下拜,满心紧张,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慌乱间,发间步摇竟缠住了他的玉组佩,“当啷”一声,清脆的声响在殿内格外突兀,打破了原本的寂静,尴尬的氛围瞬间弥漫开来,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我紧紧笼罩。
他猛地捏住我发抖的下颌,力道虽不大,却让我动弹不得,声音低沉而冰冷,好似从九幽地狱传来:“姜夏从不犯这种错。
你究竟是何人?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心里“咯噔”一下,犹如坠入冰窖,强装镇定道:“陛下恕罪,臣妾……臣妾一时慌乱,失了分寸。
还望陛下宽宏大量,饶臣妾这一回。”
这一刻,我才彻底明白,我穿越成了姜夏。
可真正的姜夏是精通六艺的贵女,而我,不过是来自现代的普通女孩,就连握箸这样简单的事都透着生疏,往后的日子,怕是艰难万分,犹如在荆棘丛中艰难前行。
午膳时,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仿佛有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银箸从我汗湿的掌心滑落,在寂静的殿内发出突兀的声响,骨碌碌地滚到了他的龙纹靴边。
我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感觉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紧张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沉重。
他盯着那玉箸,沉默了片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突然,他高声召来尚仪局女官,吐出两个字:“教她。”
随后,他摩挲着青玉酒樽,那酒樽通体碧绿,温润有泽,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他的目光扫过我泛红的耳尖,又补上一句,“从执箸开始。
连这般小事都做不好,如何母仪天下?”“陛下,臣妾定会用心学习,不负陛下教诲。
定当勤勉努力,不辱使命。”
我赶忙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是紧张与不安交织的颤抖。
那一刻,我只觉得脸颊滚烫,羞愧得无地自容,心里暗暗叫苦,这古代宫廷的生活,远比我想象的要艰难百倍,往后的路,布满了荆棘与坎坷。
此后,学习如同汹涌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每日卯时三刻,天还未大亮,晨曦的微光还未完全驱散黑暗,教引嬷嬷便会准时持着戒尺候在廊下。
她身着深灰色长袍,衣角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面容冷峻,眼神犀利如鹰,那戒尺在她手中,就像一把高悬的利刃,让人望而生畏。
“姿势不对!重来!如此简单的投壶都学不会,成何体统!”嬷嬷严厉的声音在庭院里回荡,尖锐而刺耳,惊飞了枝头的鸟儿。
学不好投壶,掌心便会被竹板打得红肿,一道道红印,火辣辣地疼,仿佛有烈火在灼烧;背不出《周礼》,就得跪在青石板上抄写,膝盖硌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生疼生疼的,每一下疼痛都在提醒我,这不是一场梦,而是残酷的现实。
有一回,我实在不堪重负,偷懒躲在藏书阁。
藏书阁内摆满了高大的书架,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尽头,古籍琳琅满目,散发着淡淡的书墨香。
我本以为能偷得半日清闲,寻得片刻宁静,可没想到,商子熙还是找到了我。
他眉头紧皱,神色严肃,大步走到我面前,袍角带起一阵风:“逃避只会让敌人抓住更多把柄。
你若想在这宫中生存下去,就必须坚强。
难道你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任人欺凌?”“陛下,臣妾知错了。
臣妾不该偷懒逃避,辜负陛下期望。”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里满是愧疚,却也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努力适应这一切,哪怕前路荆棘密布,我也要咬牙坚持。
他亲自教我骑射那日,阳光正好,微风轻拂,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花香。
我看着那高大的枣红马,四蹄矫健,鬃毛随风飘动,身姿矫健而优美,心里却直发怵,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直往后退,脚步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怕就输了。”
他说着,突然从背后将我托上马鞍,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温热的手掌裹住我颤抖的指尖,我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量,那力量仿佛能传递勇气。
“缰绳是权力,马镫是依仗。
你握住缰绳,就如同握住了掌控局势的关键;踩稳马镫,才能有坚实的依靠。
这天下,亦如这马背,你若不牢牢掌控,便会被它甩下,万劫不复。”
当马匹终于小跑起来,风呼呼地拂过脸颊,吹乱了我的发丝,我紧张得浑身僵硬,双手紧紧攥着缰绳,指节泛白,却又隐隐有些兴奋,那是对未知挑战的兴奋。
我回头,竟看见他眼中转瞬即逝的笑意,那一刻,我的心猛地一颤,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底悄然滋生,如一颗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冬至祭典前夜,我因错将黍稷摆反,被宗正严厉训斥。
宗正一脸怒容,脸上的皱纹因愤怒而扭曲,言辞犀利,如同一把把利刃:“如此重要的祭典,你却犯下这等大错,有失皇家颜面,该当何罪!这是对祖宗的大不敬,你可知后果!”我满心委屈又害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落下,只能强忍着。
商子熙深夜来到寝殿,看到我哭得发抖的模样,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我就往观星台走。
观星台上,夜色深沉,繁星闪烁,浩瀚的星空仿佛一幅神秘的画卷,每一颗星星都像是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看那紫微垣,”他握着我的手指向北方,声音柔和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恰似春日里的微风,“帝王星永远不是最亮的,但要懂得借其他星辰的光。
在这宫中,亦是如此,你要学会借助各方力量,才能站稳脚跟。
若一味孤行,只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宫中局势复杂,步步惊心,你需时刻警醒。”
他身上龙涎香混着夜露的凉,萦绕在我鼻尖,我仰头望着星空,听着他的话,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对他的依赖也越来越深,仿佛他就是我在这宫中唯一的依靠。
处理郑美人之事,是最惊心动魄的。
那日,我撞见侍卫从她寝殿溜出,心里一惊,手一抖,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清脆的破碎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如一道惊雷,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商子熙却神色冷静,他大步走到我身边,把密折扔在我面前:“你来决断。
这宫中的每一件事,都关乎着各方势力的平衡,一步错,便可能满盘皆输。
你要好生思量。
稍有差池,便是血雨腥风。”
我颤着手翻开,只见密折上他早用朱笔圈出疑点——侍卫鞋底御花园特有的红泥,郑美人妆匣夹层的催情香。
“你看,这些细节便是关键。
断案要注重细节,从细微处找出破绽。
就像治理国家,任何一个小的隐患都可能引发大乱。
细节决定成败,切不可粗心大意。”
他耐心地教我如何查证,如何审问,每一个步骤都讲解得细致入微,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最后,他深深地看着我,目光坚定,仿佛能穿透我的灵魂:“仁慈要藏在铁腕之后。
在这宫中,一味的仁慈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但也不能失了本心。
若没有雷霆手段,又如何守护心中的仁慈?你要学会权衡,懂得取舍。”
我望着他,郑重地点点头:“陛下教诲,臣妾铭记于心。
定当谨遵陛下教导,不负陛下信任。”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他作为帝王的智慧与担当,那是一种让人折服的魅力。
系统第一次出现那晚,我正为商子熙缝补祭服裂口。
祭服上绣着繁复的花纹,金线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就像我日渐动摇的心,忐忑不安,难以平静。
他坐在一旁,看着我手中的针线,突然说:“你绣的云纹比姜夏更灵动。
她向来针法娴熟,可你这云纹,却别有一番韵味。”
我心里一惊,心虚地藏起被针扎破的手指,心跳如鼓,生怕他发现我的秘密,仿佛那是我最后的防线。
“是吗?臣妾……臣妾只是随意绣的,比不上姐姐。
姐姐心灵手巧,臣妾自愧不如。”
我结结巴巴地回应道,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眼神闪躲,充满了心虚与不安。
他微微皱眉,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但并未多问,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让我愈发紧张,如芒在背,仿佛自己的秘密就要被他看穿。
后来在围场遇刺,刺客的箭来得又急又狠,带着致命的呼啸,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
商子熙毫不犹豫地为我挡箭,那一瞬,时间仿佛定格,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躯挡在我身前,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玄衣,如同盛开的红梅,触目惊心,那刺目的红色深深刺痛了我的双眼。
“陛下!”我惊呼一声,慌了神,大脑一片空白,可脑海里却清晰浮现出太医署所有止血药方。
我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挡箭?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是好!”“你……莫要害怕……”他气息微弱,嘴角却微微上扬,努力扯出一丝微笑,“朕……护你周全……”我一边哭着,一边颤抖着声音念出《黄帝内经》的疗伤篇,就像当年在图书馆背重点时那样专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他,哪怕拼尽所有,我也绝不能失去他。
随着相处渐多,我发现了许多不寻常的细节。
他总在深夜突然造访,有次我装睡,感觉他冰凉的指尖悬在我眉眼上方,微微颤抖,声音浸着醉意:“为何连泪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你……究竟是不是她?这些日子,朕日思夜想,却始终想不明白。”
案几上,摊着半卷《招魂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