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我讨厌顾家的年夜饭。
每一年,都像一场精心设计的羞辱仪式,而我,顾远,永远是那个被摆在祭坛上的牺牲品。
老宅门前的红灯笼随风轻摇,喧嚣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我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肺部被冬日的寒气灼烧的刺痛。
沈月握紧了我的手,温暖从她的掌心传来。
"别紧张,就当是例行公事。
"她微笑着说,眼里却藏着我看得懂的担忧。
我点点头,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瞬间,热闹的人声、饭菜的香气和刺眼的灯光一起涌了过来。
"哟,远远来啦!"大伯的声音从厅里传来,热情得仿佛我们关系有多亲密似的。
我牵着沈月的手,挤出一个比冬日阳光还要勉强的笑容。
"大伯新年好。
大妈好。
"我机械地向每个长辈问好,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目光扫过客厅,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麻将桌旁的赵凯。
他穿着一件价格不菲的羊绒衫,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手腕上那块闪闪发光的手表,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轻蔑。
"顾远,过来一起打两圈?"大伯热情招呼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我知道,年夜饭前的这场牌局,从来都不只是娱乐。
它是一场无声的较量,是家族内部地位的象征。
"来了。
"我应了一声,在大伯身边坐下。
沈月贴心地在我身后站了一会儿,然后悄声说去厨房帮忙。
牌桌上除了我和大伯,还有堂哥赵富贵和他那个趾高气扬的女婿赵凯。
牌局开始不久,气氛看似轻松,但暗流涌动。
我摸了个不错的牌,但没急着表现,只是安静地看着赵凯在那里耍宝。
"哎呀,手气不错。
"赵凯咧嘴一笑,故意露出整齐的牙齿。
他突然停下洗牌的动作,右手腕一转,那块昂贵的手表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怎么样,这块新表?***款劳力士,去年刚从瑞士带回来的。
"赵凯故意将手腕举得高高的,确保所有人都能看清。
大伯笑呵呵地附和:"凯子现在可了不得,听说去年光年终奖就拿了五十多万。
""哪有那么多,叔叔您太抬举我了。
"赵凯假意谦虚,眼角却瞟向我,仿佛在确认我有没有被这个数字震撼到。
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低头整理手中的牌。
"顾远,听说你那个互联网公司最近不太景气?"赵凯状似关心地问道。
我手里的牌微微一顿,抬头对上他带着挑衅的目光。
"还行,能养活自己。
"我简短地回答。
"啧啧,这年头,没有点资本在手上,真是寸步难行啊。
"赵凯抬起手腕,再次展示他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这块表,市面上想买都买不到,关系户才能拿到配额。
"他突然将手表取下,重重地拍在麻将桌上。
"砰"的一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来,咱们今天牌局有点意思。
"赵凯眯起眼睛,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就拿这块表做赌注,谁赢了,它就归谁。
"桌上一时安静下来。
大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凯子,玩玩就行了,这表太贵重。
""没事,大伯,"赵凯挥挥手,"咱们家人之间玩玩,又不是外人。
"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怎么样,顾远,敢不敢跟?"那一刻,我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我知道赵凯在干什么。
他在故意给我下套,想在全家人面前让我出丑。
要么我认怂,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配不上他的层次;要么我硬着头皮接受,然后在没有与之匹配的赌注的情况下显得寒酸。
我缓缓抬起头,直视赵凯挑衅的眼神。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左手已经伸进了口袋。
"你确定要这么玩?"我平静地问道。
赵凯一脸得意:"怎么,怕了?"我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桌上。
那是一块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式电子表,黑色的塑料表带已经有些磨损,表面也有几道划痕。
赵凯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就这?"他指着我放在桌上的老表,笑得前仰后合,"你拿这破玩意儿跟我的劳力士比?"我不为所动,指尖轻轻抚过表面的划痕。
"这是我爸生前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
"我平静地说道,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大伯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赵富贵也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只有赵凯,依然保持着那副轻蔑的表情。
"再珍贵也就几百块钱的东西,怎么跟我这三十万的表比?"赵凯撇撇嘴,"要跟,就拿点像样的东西出来。
"我抬起头,目光坚定:"对我来说,它的价值远超你那块表。
""呵,感情牌啊?"赵凯嗤笑一声,"可惜麻将桌上只认钱不认情。
"沈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身后,她轻轻搭上我的肩膀。
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但她的声音却出奇地平静。
"我跟。
"沈月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
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金项链,轻轻放在桌上,正好挨着我父亲的老表。
"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是她结婚时候戴的。
"沈月平静地说道,眼里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赵凯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轻蔑的表情。
"就算加上这条项链,也不够我这表的零头啊。
"他得意洋洋地说。
我握住沈月的手,冲她微微摇头。
我不想让她卷入这场闹剧。
这是我和赵凯之间的较量,我不能让沈月为我承担这些。
"如果你觉得不公平,那就算了。
"我平静地说,伸手要拿回父亲的表。
赵凯却一把按住我的手。
"别急啊,才刚开始有意思呢。
"赵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既然你觉得这老旧电子表很有意义,那我就陪你玩玩。
"他把自己的劳力士往前一推:"我这表,随便去专柜查查,市价三十万起。
你那破表,顶多几百块。
差距这么大,怎么赌都是我吃亏。
"赵凯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我和沈月之间来回扫视:"不如这样,我赌这一把。
如果你赢了,我的表归你;如果我赢了,你女朋友那条项链归我。
"我感觉到沈月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那条项链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赵凯,你太过分了!"我终于忍不住,声音提高了几分。
大伯赶紧打圆场:"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要不这样,今天就当玩玩,不赌了。
"赵凯却不依不饶:"怎么,嫌我欺负你啊?那你说,怎么赌才公平?"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沈月却抢先一步。
"就这么赌。
"她坚定地说,"我相信远远。
"我惊讶地看向沈月,她冲我轻轻点头,眼神里是无条件的信任。
那一刻,我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好,就这么定了。
"赵凯满意地搓了搓手,"那咱们开始吧。
"大伯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我们,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开始洗牌。
牌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我紧盯着手中的牌,表面平静,内心却在飞速计算着每一种可能性。
"怎么,顾远,紧张了?"赵凯一边整理牌,一边挑衅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手牌,眼角余光瞥见沈月站在我身后,她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像是无声的鼓励。
赵凯似乎对我的沉默感到不满,他故意提高了音量。
"那个破电子表,我猜连二手市场都没人要。
"他嗤笑着,目光轻蔑地扫过我放在桌上的父亲遗物,"真不明白你怎么好意思拿出来当赌注。
"我的手指在牌桌下微微收紧,但表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价值这种东西,"我平静地说,"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
"赵凯夸张地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少来这套,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价格。
"他用手指弹了弹自己的劳力士,发出清脆的声响,"尤其是在牌桌上,只有钱才是硬道理。
"我能感觉到沈月在我身后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些,她的手在我肩膀上握紧了一些。
正在这时,大妈从厨房探出头来。
"马上可以开饭了,你们可以先收一下。
"她笑呵呵地说。
大伯看了看表,点点头:"是该吃饭了,这把打完就停吧。
""别呀,"赵凯突然说,"既然都赌上了,那就得分个胜负。
不如这样,这把牌打完,不管谁赢了都先吃饭,饭后再继续。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他想在饭桌上给我难堪,就像过去几年他一直做的那样。
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去年春节的场景。
那天同样是在这个房子里,同样是一顿看似和睦的团圆饭。
赵凯带着他那辆新买的宝马来炫耀,而我和沈月只是坐公交车来的。
饭桌上,他似笑非笑地问我:"顾远,你们公司裁员了?听说互联网都不景气,你还好吧?"当时我刚刚失业一个月,正在艰难地找工作,这件事我谁都没告诉,却不知怎么被他知道了。
我记得自己尴尬地笑了笑,说:"还好,准备换个方向发展。
"他立刻接话:"是啊,像你这种学历和能力,确实该考虑转行了。
要不考个公务员?铁饭碗嘛。
"笑声在饭桌上蔓延,我只能强颜欢笑,而沈月在桌子下握紧了我的手。
回忆被赵凯的声音拉回现实。
"顾远,你的牌?"他不耐烦地催促道。
我回过神,看了一眼手中的牌,然后平静地将它们放在桌面上。
"三条。
"我轻声说。
赵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他慢慢放下自己的牌。
"对子。
"牌桌上一时安静下来。
我赢了这把。
赵凯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盯着桌上的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运气好罢了。
"他最终干巴巴地说,手伸向那块劳力士。
"等等,"我拦住他,"我记得赌约是谁赢了,表就归谁?"赵凯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你不会当真了吧?就一把牌,当然是多赢几把才算数。
"我冷笑道:"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行,行。
"赵凯咬牙切齿,"那我们继续,直到决出真正的胜负为止。
"他看了看自己的表,然后目光转向沈月脖子上那条金项链,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
"不过,既然你这么认真,那我们就加大筹码吧。
"赵凯突然站起身,走向放在一旁的皮包。
从包里,他掏出一叠厚厚的现金,"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三十万现金,够不够看?"他挑衅地看着我。
桌边瞬间安静下来,连大伯都倒吸一口冷气。
"凯子,别闹了,"大伯试图劝阻,"马上就要吃饭了。
""不急,叔叔,"赵凯一脸自信,"就几把牌的功夫。
"他转向我,眼中带着挑衅:"怎么样,顾远,敢跟吗?"我看着那叠钞票,喉咙有些发干。
那可是三十万啊,几乎是我一年的工资了。
"凯哥,你这就没意思了。
"一旁的赵富贵小声说道,"远远哪来那么多现金。
"赵凯得意地笑了:"这不正好表明咱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吗?"我默不作声,感受着沈月的手在我肩膀上越握越紧。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我们这一年辛辛苦苦积攒的钱,全加起来也不到十万。
"如果你拿不出来,咱们就此打住也行。
"赵凯假惺惺地说,"不过,那我的表可就拿回去了。
"我的心跳加速了,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正当我陷入两难时,沈月突然开口了。
02"我们跟。
"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我猛地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沈月对我微微一笑,然后看向赵凯:"不过我们没有带这么多现金,可以用别的东西代替吗?"赵凯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什么东西?""我们的婚房。
"沈月平静地说。
这句话像一枚炸弹,在屋内炸开了锅。
"不行!"我立刻站起来,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那是我们省吃俭用好几年才付了首付的婚房啊,剩下的贷款还要还二十年。
"沈月,你疯了吗?"我低声道,几乎是在恳求她。
沈月却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信任。
"我相信你,远远。
"她轻声说。
赵凯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看着我们,像是狩猎者盯上了猎物。
"有意思了。
"他笑着说,"不过,房子的价值可比三十万高多了,这对我不公平。
""你可以再加点。
"沈月平静地说。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紧拉住沈月的手,想把她拉到一边谈谈。
但沈月却站得纹丝不动,只是握紧了我的手,给了我一个'相信我'的眼神。
赵凯想了想,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这样吧,我再加二十万,一共五十万对赌你们的婚房。
"他说道,"如果我赢了,房子归我;如果你们赢了,这五十万和我的手表都归你们。
怎么样,很公平吧?""不行,这太冒险了!"我几乎是在吼了。
就在这时,我父亲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牌桌上的情形,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伯赶紧解释:"没什么,老弟,孩子们玩牌呢,马上就吃饭。
"父亲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劳力士、那叠现金和沈月脖子上的金项链,最后落在我父亲的老电子表上。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顾远,你们这是在赌博?"父亲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抬头看向父亲,一时语塞。
"叔叔,就是玩玩,解闷儿嘛。
"赵凯笑呵呵地说,但眼神中的得意掩饰不住。
父亲没理会赵凯,只是看着我:"把东西收起来,吃饭了。
"我缓缓站起身,伸手去拿桌上的电子表。
赵凯却突然按住了我的手:"等等,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
""这种赌博游戏,没必要继续了。
"父亲严厉地说。
赵凯却不依不饶:"叔叔,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决定自己负责,不是吗?"父亲的脸色更加阴沉:"在我家里,就要遵守我家的规矩。
""那顾远岂不是借着您的威严逃避责任?"赵凯笑着反问,"我还以为他是个能为自己决定负责的男人呢。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准确地刺中了我的痛处。
多少年了,我一直活在父亲的保护和压力之下,被所有人看作是需要照顾的那个。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父亲:"爸,这是我自己的事。
"父亲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回应他。
"顾远!"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那是你们的婚房!"我没有回答,只是直视着父亲的眼睛。
大伯赶紧上前劝解:"老弟,消消气,都是一家人,闹得这么僵干嘛。
"然后他转向我,语重心长地说:"远远,你爸也是为你好。
这么大的事,不能冲动啊。
"我看了看大伯,又看了看他身后一脸得意的赵凯,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为我好?"我冷笑一声,"从小到大,你们什么时候真正为我着想过?"多少年了,我一直忍气吞声,在家族聚会上做那个被嘲笑、被轻视的角色。
今天,我终于忍无可忍。
"够了!"父亲厉声喝道,"马上住手,跟我回家!"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出奇地平静:"不,爸,这次我要跟到底。
"父亲震惊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你..."他一时语塞,然后转向沈月,"小月,你劝劝他!"沈月轻轻摇了摇头,站到我身边:"叔叔,我相信远远的决定。
"父亲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月,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好,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那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他转身就要离开。
"爸!"我叫住他,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不是在赌博,我是在赌一口气。
"父亲停住脚步,背对着我,肩膀微微颤抖。
"你会后悔的。
"最终,他只留下这句话,便大步离开了房间。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时钟滴答的声音。
大伯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要不,还是先吃饭吧?"赵凯却不依不饶:"不,既然顾远这么有骨气,那就继续。
刚才说到哪了?啊,对了,五十万对赌婚房。
"我冷冷地看着他:"就这么定了。
"沈月握紧了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
但她的眼神依然坚定,没有一丝动摇。
"不过,"沈月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我还有一处房产,是我父母留给我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也押上。
"我震惊地看向沈月:"你疯了吗?那是你最后的保障!"沈月却对我微微一笑:"我相信你,比相信任何人都要相信你。
"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
沈月知道那套老房子对她意味着什么,那是她最后的避风港,是父母留给她的全部遗产。
而现在,她愿意把它押上,只因为相信我。
赵凯的眼睛瞪大了,显然没料到还有这种操作。
"那套房子价值多少?"他谨慎地问道。
"市价大约七十万。
"沈月平静地回答。
赵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可以,那我再加二十万,一共七十万现金对赌你们两套房产。
""你疯了吗?"赵富贵拉住赵凯,低声劝阻,"这么大的赌局,万一...""闭嘴!"赵凯厉声喝道,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我有分寸。
"他盯着我,挑衅地问:"怎么样,顾远,还敢跟吗?"我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沈月坚定的眼神,再看看赵凯嚣张的面孔。
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在我心中升起。
"我...跟...!"我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出来我的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凝固。
赵凯的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微笑,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安。
"顾远,别冲动!"父亲从门口转身大步走回来,脸色铁青。
我站在原地,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迎上父亲愤怒的目光。
"爸,我说过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父亲直接走到我面前,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是你和沈月的婚房!是你们的全部积蓄!"我看着父亲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我知道他是关心我,但同时,我更清楚这种关心里掺杂了多少对我的不信任。
"爸,你觉得我会输吗?"我轻声问道。
父亲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这不是输不输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对我来说,"我直视父亲的眼睛,"这是尊严问题。
"父亲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顾远,"他换了一种语气,几乎是在恳求,"听爸一句劝,别和赵凯一般见识。
他就是故意激你。
"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赵凯,他正抱着手臂,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我知道他在干什么,"我点点头,"但这次,我不会再退缩了。
"父亲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低声道:"你还是那么固执。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坚定地划过我的心脏。
多少年了,每当我想坚持自己的想法,父亲总是用这句话来否定我。
固执。
仿佛坚持自己的信念就是一种错误。
"我不是固执,"我抬起头,声音因压抑的情绪而微微颤抖,"我只是不想再做那个永远需要别人保护的顾远了。
"父亲愣住了,他似乎第一次认真打量我,眼神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就在这时,大伯走了过来,一脸和事佬的表情。
03"老弟,消消气,"他拍着父亲的肩膀,"年轻人嘛,冲动是难免的。
"然后他转向我,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远远,你爸也是为你好。
这种赌博游戏,玩玩就行了,没必要当真。
"我冷冷地看着大伯那张虚伪的脸,想起这些年他是如何在家族聚会上暗地里贬低我和父亲的。
"大伯,你觉得这只是个游戏吗?"我反问道。
大伯一愣,随即笑道:"不然呢?都是一家人,谁会当真啊?""既然是游戏,那就应该有规则,"我平静地说,"而规则就是公平竞争,愿赌服输。
"大伯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了一眼赵凯,又看了看我,明显有些尴尬。
"远远,你这话什么意思?谁说不公平了?"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目光平静而坚定。
大伯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转向赵凯:"凯子,差不多得了,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赵凯却不依不饶:"伯父,我也想收手啊,但是顾远似乎很有决心要'教训'我呢。
"他故意加重了"教训"两个字,眼中满是挑衅。
我冷笑一声:"怎么,赵凯,你怕了?"赵凯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我怕什么?就怕你输了赖账!"大伯见火药味越来越浓,赶紧打圆场:"都别激动,都别激动。
这样吧,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大家各退一步。
""退?"我冷笑一声,"大伯,这些年,我退了多少步你知道吗?每次家族聚会,每次赵凯对我冷嘲热讽,每次他在饭桌上故意贬低我,我都忍了,都退了。
""今天,我不会再退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大伯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不自然地笑了笑:"远远,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欺负你似的。
""难道不是吗?"我直视大伯的眼睛,"大伯,这些年,每次赵凯在饭桌上嘲笑我工作不稳定,嘲笑我收入太低,嘲笑我没出息,你有哪一次真正站出来制止过?"大伯被我问得语塞,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赵富贵见状,不乐意了:"顾远,你什么意思?我爸对你不好吗?每次过年过节都让你来家里吃饭,这还不够?""够了,富贵。
"大伯制止了儿子,然后转向我,表情严肃了起来:"远远,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你不能这么跟长辈说话。
""尊重是相互的,"我平静地说,"当你们把我当成一个需要同等尊重的人,而不是可以随意嘲笑的对象时,我自然会尊重你们。
"大伯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怒气。
"顾远,你太过分了!"他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是你大伯,你父亲的亲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够了!"父亲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哥,我儿子怎么和你说话是我的事,不用你来教育。
"大伯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一向忍让的弟弟会这样回应他。
"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大伯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转向我,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顾远,我不赞成你赌博,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惊讶地看着父亲,没想到他会突然改变态度。
父亲继续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问道。
"如果你输了,"父亲顿了顿,"我来替你还赵凯的钱,但你必须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赌博。
"我注视着父亲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担忧,还有我从未见过的信任。
那一刻,我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爸,谢谢你的信任,"我深吸一口气,"但我不会输的。
"父亲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最终点了点头:"希望如此。
"赵凯在一旁嗤笑一声:"叔叔,您太高看顾远了。
他在牌桌上赢我?做梦吧。
"父亲冷冷地看了赵凯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大伯见状,脸色更加难看了,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跟着父亲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沈月、赵凯和赵富贵四个人。
赵凯挑了挑眉:"怎么样,顾远,还打算继续吗?""当然,"我平静地说,"不过我要加注。
"赵凯一愣,随即轻蔑地笑了:"加注?你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沈月突然握住我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远远,两套房子已经够了,别再加了。
"我捏了捏沈月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转向赵凯。
"我要加上我父亲即将拿到的拆迁款。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房间里炸开了锅。
"什么拆迁款?"赵凯瞪大了眼睛。
赵富贵也震惊地看着我:"叔叔家要拆迁了?"我点点头:"父亲的老房子在城中村改造区域内,已经确定要拆迁了,估计能拿到三百多万的补偿款。
"赵凯和赵富贵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贪婪。
"三百多万?"赵凯咽了咽口水,"你确定?""最终数额还没确定,"我平静地说,"但至少三百万是有的。
"赵凯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狡黠地笑道:"顾远,你拿什么证明你父亲能拿到这笔钱?"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份文件的照片:"这是拆迁预告,上面有具体的补偿标准。
"赵凯接过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