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之前生过一个男孩,一岁的时候伤寒夭折了。
赶上独生子女计划,后来家里也就只有我一个娃。
再加上是个男娃,全家对我宝贝的不行。
我妈听县里有学问的老人讲:娃的命若是贵的,靠取个贱名是蒙蔽不了天眼的。
我妈一听这话,被吓得六神无主,忙问:“那这孩子如何才能保得周全?”
那老人告诉我父母两个窍门:“其一、取名锁,阎王小鬼不锁,神仙佛祖不锁,锁命凡尘;其二、蒙蔽阴阳,把男孩当女孩养,不管不问,听凭自省自悟。”
也不知没见过面的老学究是不是为了骗我家几顿答谢宴与不菲的银子,我父母倒是信了这套话术半生。
许多年后懂事了,我对这老骗子却是恨得牙痒痒。
不是在意银子的关系,只因他那两句鬼话害我闭智半生,平白走了许多弯路。
家里打小没把我当个男孩子养,不是说刻意误导我的性别,而是不会灌输我性别这方面的差异。
这样的家庭教育氛围,叠加我们那个年代学校刻意封闭性方面的知识教育,导致我对性的认知全凭自己探究。
幼儿园时期,作为大班空降的插班生,我被另外三个男同学欺负,凭借动物本能和他们打了一架,以掉落2颗门牙收场。
此后,这20多个记忆模糊的日子终结了我的学前教育生涯。
小学时代,我过得傻甜傻甜的,拥有了一个穿西装的10周岁,拿到了各学期三好学生的荣誉,收获了很多朋友的生日卡片,加入了竖笛乐队,加入了乒乓球队,以全校第二的结业成绩站上了学校礼堂。
这一切美好的感觉,固然有我的学习天赋作祟,但更重要的是一个安恰宽松的成长环境支撑。
那时候,我父母在国企上班,父亲是闲职管理层,母亲是旁支涉及员工福利的一线员工。
尽管他俩没多大权力,却能享受到泛体制的基本红利。
双国企职工的优势,让我的童年在物质上过得比很多小伙伴要优越一些,在精神上要宽容很多。
世事的变数,发生在我小学毕业的暑假,好像是国营厂里搞起了改制。
大人们对于背后的故事是不会讲给我这样的小孩子听的,那个时间段里,我的眼里、耳朵里,所能感知到的是:父母在眼前的时间更多了,他们的吵架越来越频繁。
我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我没有和他/她离婚,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听到他们吵架最多的原因是——那块煤炭到底有没有烧干净?
最极端的时候,我妈抱着我往屋后的池塘里跳,嘴里喊着:“不活了,我们母子都不活了。”
我依稀记得是娘家的舅母从我妈怀里把我揽了过去,领到了表哥家。
那天,后面发生的具体事宜我不清楚,只记得表哥陪我下了大半天的飞行棋,首到天黑了很久很久,我妈才接我回家。
改革的号角,对与错我是不清楚的,对于我实质性的意义是——童年从云端打落到了凡尘。
小学的时候,我爸绝大多数的日子里都会推着自行车送我上学,在路边买两个肉包子给我裹腹,偶尔接我放学时能吃上豆腐花、桂花汤圆,甚至还有镇上有名气的馆子里的韭菜炒长鱼(黄鳝)。
而到了初中,这一切都没有了,我爸去了外地打工,我妈成了照顾外婆+我的全职家庭主妇。
初中那段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其实许多细节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有几个重要的记忆片段:我的成绩一落千丈,我被其他男同学嘲笑欺负,然后我会在忍无可忍之后挥拳打回去,少数打赢了,多数打输了……那段时间对于我来说,异常灰暗,我起初有了些轻生的念头,却不敢告诉我妈。
初二开学后不久的一天,我瞥见邻桌的一对男女同学在各自的衣服里捣鼓来捣鼓去。
我打小视力便不好,尽管初一第二学期配了一副眼镜,却还是看不清他们到底在搞些什么把戏。
初二,同桌的大名叫啥我己经记不清了,但他的诨号我记得,叫“大朱”。
这家伙和我一样是个班里不多的西眼男,平时不怎么爱说话。
在那对邻桌男女搞些奇奇怪怪动作的某一天,却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操,狗男女,胸这么小,还摸得这么起劲。
老子哪天搞瓶***,绿了你丫的。”
我当时对这段污言秽语没啥理解能力,唯一感到新鲜的词汇是“***”。
半大的孩子对新鲜事物是立时欲罢不能的,在我软磨硬泡之下,“大朱”才愿意给我解惑:“所谓***,你妈生你之源也。”
在十三西岁的年纪,我还理解不了为啥我妈能生我,所以我那天真得很天真地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我妈说了。
我妈听后,先是一脸惊恐,继而非常郑重地告诫我“不要和大朱这样的坏学生做朋友,要远离他”。
我是真没觉得“大朱”是坏学生,和他当同桌,我俩一次架没打过,他从来都不会欺负我。
我没法把这套理由搬给我妈,她也并不知道我之前在学校里跟人打架的事。
初二第二学期的某一天,邻桌的那对男女没有来上学,班主任和其他老师也非常默契地没有再提及那两个人。
消息灵通的“大朱”像是不忍心我被蒙在鼓里,突然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听说冯慧的肚子长了球,她爸上周六先是闹了王晨家,周日又闹了学校,估计他两最近都不会出现在学校里了。”
闻言,当时的我虽对女生带球的后果不甚了然,却也知晓不是啥好事,便没有搭话。
这一次,我倒是没蠢到去问我妈“什么叫带球”,自从上次她嘱咐我和“大朱”保持距离起,我其实对我妈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隔阂。
以至于她后来在我写作业、睡觉突然出现时,我都会产生异常抗拒的情绪。
尽管我非常明确地表达了类似拒绝的情绪,但统统被她熟视无睹了。
我妈用她的言语和行动反复给我洗脑“你是我的宝宝,不管你多大了,你都要在我的管控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