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丽缩在马车角落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忍冬纹——这是今早新裁的春衫,浅杏色缎面上绣着银线缠枝,母亲说这样才配得上县令千金的名头。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时,她瞥见学堂的乌木匾额上"明德书院"四个鎏金字,漆色斑驳处爬着几根青藤,倒像是哪位老先生脸上的皱纹。
"小姐当心脚下。
"车夫老周搬来踏脚凳,姜丽却提着裙角直接跳了下来。
青石板上的积水溅湿了绣鞋,鞋尖缀着的珍珠立刻蒙了层灰。
这双鞋是母亲熬了三夜赶制的,此刻倒不如她箱底那双旧鹿皮靴来得自在。
院墙内忽地传来朗朗书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尾音拖得老长,惊飞了檐角两只灰雀。
姜丽攥紧书箱的藤条提手,里头装着父亲珍藏的《昭明文选》,书页间还夹着她昨夜临的《快雪时晴帖》。
绕过影壁,满院春光劈头盖脸砸过来。
十几位锦衣少年围坐在紫藤架下,当中站着个青衫公子,正执卷论道:"《盐铁论》有云,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声音清越如碎玉,惊得藤花簌簌落在肩头。
姜丽瞧见他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雕着螭龙纹——那是世家大族嫡子的标识。
"女子也来念书?
"嗤笑声从廊柱后传来。
姜丽转头,正对上一双吊梢眼——绛红锦袍的少年摇着洒金折扇,腰间玉带镶的猫眼石晃得人眼花。
他抬脚碾碎一朵落花:"姜县令倒是风雅,把千金送来当花瓶。
"青衫公子忽然合上手中书卷。
藤花影里,他眉眼如工笔勾勒,语气却冷:"李显,令尊上月刚补了仓曹参军的缺,你倒有闲心在此嚼舌根。
"被唤作李显的少年脸色骤变,折扇"唰"地收起。
姜丽忽然想起父亲案头的公文——洛水粮仓走水案至今未破,仓曹参军正是管这差事的。
"这位姑娘。
"青衫公子转身作揖,袖口银线暗纹在日光下流水般浮动,"在下王当,字子安。
"他目光扫过姜丽手中的《昭明文选》,唇角微扬:"姑娘既携此书,可愿与在下切磋《洛神赋》?
"满院目光顿时如针扎来。
姜丽耳尖发烫,却挺直了脊背:"公子欲如何切磋?
""你我各